本报记者 陈赛男 通讯员 彭博

　　“女儿不管我，不赡养我，你们管不管？”八月的午后，暑气逼人，一位84岁的老伯在龙泉市西街司法所内大发脾气。可是，面对老伯的指责，坐在一旁的女儿心中充满了苦涩。因为她怎么也没想到，40多年的父女感情，有一天会因为自家的保姆而走向破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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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保姆处不好关系 父女感情陷入危机

　　老伯姓郁，年轻的时候阳光帅气、风流不羁。后来，郁老伯成了家，还有了三个女儿，但爱玩的性子丝毫不改，对家里的照顾自然就一般，父女之间的感情更是淡漠。

　　和妻子离婚后，大女儿跟着母亲离开了，小女儿自小又送给了别人，留在身边的只剩下了二女儿阿蓉，但郁老伯的日子过得一直很潇洒，靠着自己不错的收入，不仅吃喝不愁，还交往了不少女朋友。

　　然而，随着年龄的增长，郁老伯的身体越来越差，内心的孤独感也越来越强烈，希望女儿能陪在身边照顾。于是，郁老伯的赡养责任就落在了唯一留在身边的阿蓉身上，可是阿蓉身体本就不好，离异后还得独自抚养孩子，要时时刻刻守在父亲身边实在力不从心。

　　后来，为了照顾好父亲的生活起居，阿蓉决定给父亲找个保姆。不曾想，就是因为保姆的问题，父女俩的平静生活被彻底打破。

　　在郁老伯的挑剔下，找保姆几经波折，最终选定了阿香。阿香是个强势的女人，说起话来声音洪亮、中气十足，对郁老伯的照顾也算尽心，这让父女俩都比较满意。可是，时间一久，阿蓉却发现了问题：这个保姆不仅像女主人一样住进了父亲家中，掌管着父亲的所有财产，还时不时在父亲面前讲自己的坏话，甚至找借口阻止自己去看父亲。

　　阿蓉觉得，保姆是在有意挑拨父亲与自己的关系，目的是侵占老人的钱财，于是打算换一位保姆。可是，这一决定遭到了郁老伯强烈反对，反而责怪女儿不陪在身边照顾自己，不应该跟照顾自己的保姆争吵。久而久之，因为保姆问题，父女俩的嫌隙越来越大，原本就淡漠的感情更加岌岌可危。

　　父女矛盾不断升级

　　调解屡屡不欢而散

　　因为与保姆处不好关系，父亲又总是偏信保姆，阿蓉每次上门探望都免不了一番争吵，父女矛盾不断激化。

　　有一次，阿蓉上门看望父亲，再次受到阿香的阻挠，两人一言不合又是一番争吵，阿香还声称阿蓉打自己。听说女儿打了保姆，郁老伯非常生气，言辞激烈地要求女儿要对保姆好些。事已至此，阿蓉与父亲的关系越闹越僵，后来索性撒手不管，可是这又让郁老伯大为不满。

　　2013年6月起，阿香开始骑着三轮车载着郁老伯，到当地的法院、信访局、妇联等部门反映女儿不赡养、不照顾、不闻不问，要求政府予以处理，甚至闹到了阿蓉所在的工作单位。

　　“外面人都误会我不赡养父亲，我没法活了。”对于父亲的一次次指控，阿蓉的情绪越来越不稳定，甚至因为长期焦虑，出现了精神抑郁的症状，多次扬言要跳楼自杀。为了打开父女的心结，有关部门先后组织了十多次调解，但均以失败告终。

　　2015年8月，龙泉市西街司法所重新梳理了案情，再次组织调解。经验丰富的调解员余水仁发现，郁老伯对保姆非常信赖，此前的多次调解都因为保姆的“掺和”，最终不欢而散。

　　“既然是父女纠纷，就让他们父女俩坐下来好好谈谈吧。”在余水仁的主持下，父女俩坐在了一起，并很快达成调解协议，阿蓉承担起赡养父亲的责任，郁老伯也按照女儿的意愿辞退保姆，以便修复父女关系。

　　原本以为事情到此为止了，没想到就在阿蓉在找到下一个保姆前，将郁老伯暂时安置在敬老院的时候，阿香三天两头到敬老院找郁老伯，没过多久郁老伯就搬回自己家去了。至此，父女关系再次回到原点。

　　化阻力为动力 联动调解化解心结

　　今年7月份，为了化解这起长达四年的家庭纠纷，丽水市司法局在接到龙泉司法局的申报后，立即启动联调机制，在“人民调解员智库”中指派了浙江晟耀律师事务所主任张笑俏、丽水市司法局法律援助律师李浩、龙泉市西街街道调委会警调室主任余水仁等三人，组成“重大疑难复杂纠纷攻坚小组”进行调解。

　　在总结前期调解经验的基础上，攻坚组发现，在这起父女纠纷中，保姆显然是绕不开的阻力，有没有可能将这道阻力化为动力？有了这个调解思路后，三人很快制定了调解方案。

　　“女儿对自己的赡养义务没有异议，主要因为长期承受压力，情绪不太稳定，而且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感觉。”对心理学有所研究的张笑俏在分析了阿蓉的情况后，决定以安抚情绪为主，并说服她积极配合调解。

　　而对于郁老伯，李浩和余水仁两人经过商讨后决定打出“感情牌”。

　　调解开始，李浩和余水仁并没有直奔主题，而是陪着郁老伯聊起了年轻时的往事，不仅很快打开了老人的话匣子，还让陷入回忆的老人放松了情绪。

　　“现在年纪大了，跟女儿闹得这么僵，怎么想的呢？”眼看着老人没了最开始的抗拒情绪，调解员适时引导，让老人道出了真正的心思，“我就是想女儿平时多来看看我。”

　　“从法律上说，女儿赡养您是义务；从情感上来说，女儿看望您、照顾您也是应该的。不过，女儿也不容易，自己身体不好，还要一个人养家，您看看她，气色还不如您呢。”调解员的一番话唤起了一位父亲对女儿的疼惜之情。

　　而对于女儿担心父亲的财产被骗，调解员一番合情合理的利弊分析很快得到郁老伯的认同。随后，父女俩在赡养责任、财产处置、子女探望等方面签订调解协议。

　　协议签好了，但这起调解并没有结束。“根据以往经验，这个调解协议不能‘偷偷’签，一定要让保姆同意，否则很可能再次反转。”调解员担心，郁老伯对保姆十分信任，如果保姆不同意，这份协议很可能变成废纸一张，而事实上在签协议过程中，郁老伯一直在问：“保姆呢？”

　　于是，张笑俏和李浩两位女调解员又开始做起阿香的工作，“阿姨，你也不容易，一照顾就是四年，老人还这么依赖你，说明你很尽责，把他照顾得很好。”调解员的的一番夸赞让阿香很受用，也让接下来的沟通顺畅了很多。

　　“其实我就是想他女儿多来看看他，他们父女和和睦睦的多好呀。”阿香说到。

　　随后，张笑俏和李浩两位女调解员趁热打铁，将父女俩签订的协议内容，逐条给阿香作了耐心讲解。

　　当天下午，在经过三方当事人同意后，攻坚组还特意协助父女俩对调解协议进行了司法确认。至此，一件长达四年之久的父女心结终于解开。

　　“对症下药” 方可消除病痛

　　本案看上去是一件普通的父女赡养纠纷，按照通常的调解思路是“家丑不可外扬”，内部矛盾就应关起门来解决。但是这样的调解思路显然并不适合本案。

　　有着30多年调解经验的余水仁坦言，这次案件中，保姆在老人心中的地位非常高，已经无形中成为纠纷当事人的一方。因而，调解方案也应该“对症下药”，方可找准矛盾焦点。

　　同时，本案最终圆满化解得益于针对当事人的不同性格、不同心理精心制定了不同的调解方案。比如，对于强势的保姆，适度的肯定与“示弱”反而减少了对方的抵触情绪。总的来说，只有摸准各方心理，调解工作才可以事半功倍。

　　（文中当事人除调解员、律师外，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