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王春芳 孙佳丽 通讯员 孙康

　　入睡前，诺哈尼（化名）打开笔记本，拿出一份折成手掌般大小的报纸。报纸上有一幅浙江省女子监狱上课场景的照片，上面一位皮肤黝黑的姑娘正开心地展示着她的手工艺作品。看着这灿烂的笑容，诺哈尼也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他轻轻地亲吻了报纸上的姑娘，再小心翼翼地将报纸重新夹回笔记本。

　　1989年出生的马来西亚人诺哈尼在2011年时因走私毒品在萧山机场被公安机关逮捕。报纸上的那位姑娘，是当时与他一起夹带毒品进关、同时被抓的女友诺拉（化名）。

　　戴上手铐被带走时，是他俩迄今见到的最后一面。

　　他太渴望一种寄托

　　2012年，诺哈尼被判处死刑，缓期两年执行，并投入浙江省第六监狱服刑。省第六监狱是我省专门关押男性外国籍服刑人员的监狱，董鸣是外籍犯监区的副监区长。

　　“我叫诺哈尼。”入监第一次谈话教育，诺哈尼一直低着头，一只手不停地捏着另一只手。董鸣感觉到了诺哈尼身上严重的自卑与不安。

　　“他是一个话语极少的人，甚至羞于同民警交流。”董鸣记得，有一次监区组织公益劳动，诺哈尼非常想参加。他多次询问其他服刑人员自己能不能参加，虽然每次都得到肯定的答复，但最终他并没有申请参加。

　　入监时，诺哈尼对中国的认知几乎为零，连基本的“你好”等中国话都听不懂。对陌生环境的恐惧让诺哈尼感到焦虑，董鸣感受到了他的这种焦虑，开始想方设法帮助他。

　　省第六监狱特意为外国籍服刑人员开设了中文学习班，让他们从a、o、e学起，学习语音、文字、监狱的规章制度等。董鸣发现，诺哈尼渐渐对中文有了兴趣。于是，他就教诺哈尼唱中文歌曲。

　　经过一年多的学习，诺哈尼的中文进步很快，已经能与民警进行简单的对话，还学会了一首中文歌曲——《曾经的你》。

　　“曾梦想仗剑走天涯，看一看世界的繁华……曾让你心疼的姑娘，如今已悄然无踪影……”诺哈尼每每唱到这句总会哽咽，因为他想起了他亲爱的诺拉。

　　“他太需要一个寄托了，否则他找不到努力的方向、坚持的意义。”然而，能帮他找到这个寄托吗？董鸣心里并没有底。

　　“我想见见我的诺拉！”

　　“我想见见我的诺拉！”在一次与董鸣的谈话中，诺哈尼表达了这样的想法。

　　经过监狱的努力，诺哈尼终于可以通过信件联络上在省女子监狱服刑的诺拉。

　　“你要努力，我爱你！”

　　“我相信能等到我们一起回家的日子！”

　　……

　　一千多个日日夜夜，诺哈尼凭借与女友的相互支持，找到了重新站起来的勇气。他逐渐开朗起来，主动请求民警让他上台表演，有了心事也会主动找民警谈话。

　　2014年年底，省第六监狱开通了国际长途亲情电话。通过电话，诺哈尼来到中国后第一次听到了母亲的声音，他哭了。

　　到了2015年，诺哈尼的中文已经说得很溜了。当年11月，省第六监狱与中国计量大学合作，引入了国家汉办的汉语水平等级考试（HSK）。在董鸣的鼓励下，诺哈尼参加了考试，并获得一级证书。

　　董鸣告诉他，HSK证书全球认可，曾有位外国籍服刑人员通过这项考试回国后，现在在从事翻译工作。听了这话，诺哈尼对未来有了新的憧憬。

　　去年，经过5年的踏实改造，诺哈尼获得了法院的减刑，刑期减为18年6个月有期徒刑。拿到裁定书时，他问董鸣：“我表现好，是不是就能见到诺拉了？”

　　可是，怎样才能让两地关押的有情人见上一面呢？

　　特殊的“见面”

　　对诺哈尼而言，2016年是幸福指数很高的一年。

　　去年9月7日，他像往常一样翻阅监狱内部刊物《浙江新生报》，因为这期的“专题摄影”会刊登一张他的改造照片，展示他在监内网络学习的情况。突然，版面最下方的一张照片让他吃了一惊。

　　天啊，照片上的主角正是他朝思暮想的女友诺拉！诺哈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们看，这是我的女朋友！”他拿着报纸在监舍里高兴地说，“我们俩在同一张报纸上！”

　　这特别的浪漫来自《浙江新生报》的安排。“诺拉是诺哈尼在中国唯一的牵挂。他的改造之路还很长，诺拉是他安心改造的重要动力。”得知诺哈尼的心愿后，《浙江新生报》做出了一次大胆的策划，让两人以照片的形式在报纸上“见了面”。

　　这次“见面”后，诺哈尼的改造表现像开了挂似的：在省第六监狱第二十七届菊文化艺术节上，以他为主角的反映外国籍服刑人员学汉字学中文的歌舞剧《菊韵之约》获得了三等奖；在当年的HSK考试中，他不仅顺利通过三级水平考试，还拿到了监狱内的“状元”；年底，他被评为省级改造积极分子。

　　去年的12月24日是西方的平安夜，省第六监狱为外国籍服刑人员组织了圣诞晚会活动。诺哈尼带着外国籍服刑人员合唱了一曲英文歌曲《Your Grace Still Amazes Me》（你的恩典仍然令我难以置信）。灯光下的诺哈尼自信、阳光，他随着音乐轻摆身体，含着热泪深情演唱，以此表达对监区警官的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