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首席记者 王索妮 文/摄

　　如果一条船以“沧海”命名，你是不是马上会浮想出乘风破浪、勇往直前那样雄壮唯美的画面？但很遗憾，当“沧海9”出现在你的视线中时，之前关于“沧海”的所有想象都会灰飞烟灭。

　　“沧海9”是一条与垃圾为伴的小船。自诞生之日起，它的唯一任务就是打捞舟山嵊泗列岛海面的漂浮垃圾，也正是因为这个身份，它很难被拾掇得很干净，有时甚至会散发出令人掩鼻的味道。

　　“沧海9”的主人杨世钗是台州椒江人，于2005年在舟山嵊泗开了一家清舱公司。2015年6月，他决定自费打造“沧海9”这艘舟山唯一的民间海洋垃圾打捞船。陌生人以为他想靠捡海上垃圾发财，但熟识他的人却说，这种事，只有杨世钗这个有点江湖气又有点一根筋的人才干得出来。

　　“什么都捞到过，除了钱”

　　杨世钗有种职业病，一到海边不爱远眺，只喜欢往海水靠岸处的角落张望。按照他的理论，人类有人类的朋友，垃圾也有垃圾的朋友：“它们知道自己上不了台面，总爱成堆聚在角落。要把它们揪出来着实困难。”

　　9月19日，天气晴朗。受此前台风“泰利”的影响，嵊泗中心渔港内的海水变得浑浊。早上8点整，位于中心渔港东侧的小菜园码头，明黄色驾驶台配着大红色的船身，再加上“海洋环保”4个醒目大字，“沧海9”一下子就和别的船舶区别开来。3名船员准备就绪，迎接杨世钗的到来。对他们来说，老板杨世钗虽不是每天都来，但一旦来了一定亲力亲为、极度负责，大伙儿自然不敢怠慢。

　　船员中最年长的是嵊泗本地人张阿忠，对于在60多岁这种本该享清福的年纪出来风吹日晒，他看得很是淡然：“呆在家容易生病，出来干活人反倒精神。”张阿忠捞垃圾的动作相当熟练，用网具在海面上轻轻一划、一兜，垃圾就乖乖钻进网里。“捞了一年多，什么都捞上来过，就是没捞到过钱。”一旁的周军没有张阿忠这么动作麻利，却很风趣。负责开船的船长王存宽话不多，但眼睛亮，开船技术也好，一旦到达垃圾聚集地把船停稳，他便会一起帮忙打捞。三人性格迥异，但晒得发白的红色作业服和手上捞垃圾时碰破的伤疤却将他们变成了一家人。

　　“老王，再把船往里开开”“老张，把那个泡沫板捞一下”“小周，你还没捞到老张的三分之二”……杨世钗一边忙着布设吸油毯处理海面油污，一边不忘吩咐着。

　　“低调、持久地做好事”

　　在过去一年多时间里，杨世钗出钱，船员们出力，“沧海9”以嵊泗为中心、方圆50海里为半径，已打捞处理了近1700立方米垃圾。

　　“有人说这些垃圾捞来能卖钱。你看看，这些东西值钱么？”短短2个多小时，“沧海9”的甲板上装满了各种垃圾，泡沫板、旧木板、矿泉水瓶、塑料袋等各种生活垃圾应有尽有。杨世钗说，这些不值钱的垃圾随后将统一用黑色垃圾袋装好，运到码头，再由皮卡车运到垃圾焚烧厂。

　　从最初的造船费到后来的船员工资、柴油、船舶维护保养等，杨世钗到目前为止已在“沧海9”身上砸了将近150万元。也因此，很多人将他看成是“有钱任性”。

　　杨世钗经营的嵊泗腾达船务清仓有限公司位于一幢商住两用房的一楼，室内装修简单。“最近几年航运业不是太景气，船只少了，我们的客源也就少了，但人工费却一年高过一年。他有20多个员工要养，现在又自费养着‘沧海9’，压力可想而知。”张群燕进入腾达公司已有7个年头，在她这个土生土长的嵊泗人看来，老板杨世钗除了能吃苦、有魄力、有闯劲，还有一身浓郁的江湖义气。

　　20年前，杨世钗最早来嵊泗做柴油生意时曾雇了一名船长。之后即便老船长退休了，每逢过年，他还是会拿出1万元上老船长家里慰问，直至前几年老人去世。“包括现在一些员工年龄大了，有人提议劝退换新人。杨世钗也从不考虑。这些事很小，却给人留下深刻印象。”在张群燕眼里，低调、持久地做好事，是非常难能可贵的，“眼下他在做的打捞垃圾的这个活，也是如此”。

　　“希望守海后继有人”

　　其实早在五六年前，杨世钗就想打造一艘专业船舶处理海面漂浮垃圾，无奈没有经济条件。这两年生意有了起色，条件成熟。有一次，看到新闻讲嵊泗要建设美丽海岛，杨世钗暗下决心：不能再等了。“捞一船是一船，捞总比不捞强！”这番朴实的话语，也道出了他与海洋垃圾作战的坚定决心。

　　嵊泗岛礁多，船不能太大，不然港湾进不去，但又不能太小，否则不抗风浪，此外，船上要有专门处理垃圾的漏斗，还要有捞大片垃圾的拖网。当杨世钗决定打造“沧海9”时，他便知道这种船型以前从没有过，需要自己反复修改。亲自设计好船型后，他又请造船公司加班加点打造。8个月后，船长16.5米、宽3.6米、吃水深1.2米、载重21吨的“沧海9”终于成功下水。

　　张阿忠欣喜地表示，捞垃圾这一年多来最大的感受，就是通过大家的齐心努力，不仅海面漂浮垃圾减少了，一些过往渔民或游客看到海面干净，也不轻易往海里丢垃圾了。

　　但不得不面对的事实是，由于海洋是一个巨大的连通系统，洋流和潮汐驱动着海水在各个地点不断流动，大气运动也会造成海洋垃圾的移动。所以那些人类不经意间扔向海洋的东西，看似像哀愁一样被大海带走，其实却并没有消失，它们有的留在海底、有的浮在海面上，拿塑料来说，需要经过数百年才能在自然环境中降解。

　　“凭我和船员的力量实在力不从心。希望大家能够加强环保意识，共同守护身边的这片海。”杨世钗说，自己今年50岁，打算再为嵊泗这片海奋斗10年，而他更希望，守海后继有人，“善待海洋，就是爱护家园和珍惜未来”。

　　如今，除了天气恶劣或是船员生病，“沧海9”都会出海。它虽与垃圾为伴，却同样乘风破浪、勇往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