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陈佳妮

　　通讯员 卢丛 摄 

　　4月9日，农历二月廿三，凌晨2点半，海面倒映着一轮下弦月，海边的芦苇荡摇晃着，潮水正慢慢上涨。

　　码头上，两台大吊机的挂钩在风中摇曳，刚刚还在此处的走私船，见到不远处驶来的警车后，闪着忽明忽暗的灯光消失在夜幕。警车很快堵住了码头的出口，来不及逃走的走私者，躲在吊机背后，与警车里的3名民警展开了沉默的对峙。

　　这里是乐清市南岳镇的沙港头码头，这场对峙足足持续了半小时。最终，3名年轻的民警和辅警，成功抓获了15名走私者，缴获45吨白砂糖。

　　南岳镇拥有13海里的海防线，此前由于防控薄弱，被走私者视为“走私圣地”。但从2017年11月开始，这块“圣地”逐渐变成了走私者的“滑铁卢”，因为南岳派出所在这里成立了一支海防巡逻队。

　　走私者何时出现？没人知道。但巡逻队能确定的是，为了防止被搁浅，这些船会在涨潮期间进入码头。

　　“涛之起也，随月盛衰，大小满损不齐同。”如今，海防巡逻队的5名民警，学会了一门新技能——看天象，算潮汐。

　　近日，记者来到这些“追潮人”身边，记录下他们的故事。

　　看天象 算潮汐

　　海风轻轻吹来，空气里夹着海货的腥味，这里是南岳镇宁静的夜。4月17日，农历三月初二，记者和巡逻队员坐着警车，来到派出所边上的杏湾村巡逻。这里的家家户户早已闭门休息，只剩下一些店铺的霓虹灯还在闪烁，流浪狗懒散地躺在马路中央。

　　警车驶入渔业村，路边架着一艘半成型的蓝色小木船。“这个村子，曾经住的都是渔民，现在大伙儿会接一些订单定制小船。”巡逻队员徐浩特对辖区的情况，已如数家珍。

　　手表显示20时51分，巡逻车出了村子，向海边驶去。

　　“今天是初二，看不到月亮，是大潮日。”在2013年考入公安之前，徐浩特是一名科学老师，巡逻队成立之初，他又做回了“老师”——为队员们科普潮汐的知识。

　　“好在现在网上有潮汐表，不过只能查温州湾，无法具体到南岳镇。”徐浩特说，每个地区的平潮时间并不相同，需要实地观察。

　　幸运的是，除了有徐浩特这名“老师”，巡逻队还有一名“外援”——南岳派出所的食堂大师傅。他是南岳镇的老渔民，有丰富出海的经验，他传授给大家一个口诀：初三十八十一时平，十二二十七天早平。

　　徐浩特解释，这句话的意思是，农历初三和十八的晚上11点时潮最高；十二和二七则是早晚6点的潮最高。

　　通过看天象，算潮汐，巡逻队排出了具体的夜巡表。潮涨潮落的总过程需要4小时，这也意味着，巡逻的时间，要根据平潮时间，再前后各推2小时。

　　初二当天的平潮，是晚上10点20分，4小时的巡逻时间便从8点20分开始，直到12点20分。

　　然而，在这个时间点巡逻，对于队员们来说，已经是很幸福的事——因为在农历的初七初八和廿二、廿三，他们得巡逻一整夜，而一晚巡逻下来，队员们只能补半天觉，醒来就得接着上班。

　　忆童年 护家园

　　在砂石、野草、芦苇和滩涂交汇的码头边，双脚是唯一能抵达所有角落的“交通工具”。当晚9点20分，巡逻车开到第一个重点码头边，队员们下了车，开始徒步巡逻。

　　期间，队员林志龙告诉记者，8岁之前，他跟着外公、外婆生活在南岳镇。由于外公是渔民，彼时林志龙家的饭桌上从来不缺各种海货，他也特别爱到海边的滩涂，看渔民捕鱼、交易。机缘巧合，2017年，林志龙以警察的身份回到南岳镇，守护他心中美好的“童年家园”。

　　“已经开始涨潮了。”来自海洋的凉爽雾气，触摸着温暖的大地，带走了白天的暑气。海浪随潮汐到达，码头下的礁石被逐渐吞噬。4个月前，就在这片松软的滩涂上，巡逻队和一伙柴油走私者，发生了正面交锋。

　　那天正是林志龙值班，他发现了异常情况。

　　2017年12月28日凌晨，林志龙在大街巡逻时，发现路面行驶着好几辆可疑油罐车。他立即回到派出所，通过监控查到，车辆都是从码头开出来的，像是走私团伙。

　　就在1个月前，他们曾在这里打击了一个走私油的团伙，但由于第一次打击，没有经验，队员们只抓获了嫌疑人，没有扣住走私油。

　　这一回，林志龙迅速向值班的教导员方君喜作了汇报，值班的6人，在方君喜的带队下，开着两辆警车前往码头。半路上，方君喜联系了蒲岐边防派出所请求支援。

　　两辆警车到达现场后，迅速堵住了主要出口。路边停着十几辆油罐车，而码头外，一艘2层楼高的货船并没有靠岸，在月光照射的海面上随波飘荡，货船上伸出的2根蓝色粗软管漂浮在海面上，末端连接着靠海边停放的两辆油罐车尾部。

　　见到民警突至，几十名走私者四下逃窜，不少跑得快的走私者躲入阴暗处，悄悄溜走；还有一部分人则慌不择路，跳进滩涂，躲入海边的杂草丛中。

　　“他们速度非常快，我们只能先抓离我们最近的人。”林志龙说，他一下车就逮住了一名在走私者，随后又去追边上逃窜的人，那一晚，他共抓了3名走私者。

　　潮不落 心不安

　　在林志龙等人和走私者“抢时间”的同时时，方君喜冲到边上通往大海的长码头上，阻止走私船逃离。“停船！下来！”方君喜飞奔着企图拦截船只，但回应他的是噗噗噗远去的马达声。

　　就在方君喜跑到码头尽头时，仓皇逃窜的船只撞上了码头一角，瞬间火花四射，并停滞了几秒钟。方君喜很想跳上船，但由于势单力薄且摸不清走私船的内部状况，最终理智战胜了冲动。“就在我眼前一两米远，如果跳，一定能上船。”方君喜有些沮丧。

　　“你们追的时候，难道不害怕吗？”面对这样的提问，巡逻队员们齐齐摇了头，“为了逮他们，我们没日没夜盯了2个多月，发现他们行踪的时候，只有兴奋！”方君喜说，尽管“打私”不是派出所的主业，但队员们内心始终保持着使命感和战斗激情。

　　这一场“打私”，南岳派出所海防巡逻队交出了喜人战绩：缴获柴油300多吨，让走私团伙损失至少200多万元。该案也成为乐清市第一个由地方派出所查获办理的走私案件。

　　码头上，巡逻车停留了近半小时。在前往下一个巡逻点前，徐浩特又走到了岸边，认真看了看潮水的位置，而这个小动作，已经成了每个队员的习惯，“每到一处，都会看看潮水的情况，特别是巡逻结束前，如果潮不落，心不安。”

　　巡逻还在继续，夜渐渐深了，队员们的体力也消耗很大。零碎的交谈声之后，便是长时间的安静，只剩下随身电台还在“独白”——

　　“每天都很累，倒头就已睡。你渐渐怪我没有把你陪。我也想歇歇，那样有多美……”有民警跟着电台里的歌声轻轻哼唱。嘴里唱着“很累”“歇歇”，但巡逻的脚步并没有停歇的意思。因为他们清楚，自己拼尽全力守护的，不仅是这13海里的海岸线，更是南岳镇老百姓的家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