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沈洁琼 

　　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落兮雁南归。

　　抬头看到成群的大雁飞过，你可知，它们从哪里来，又要飞到哪里去？

　　候鸟迁徙，是一部蔚为壮观的史诗。冬去春来，候鸟结束了在热带惬意的度冬生活，一路向北，沿着海岸线飞到北半球的繁殖地；秋去冬来，它们又将一路向南。反正，它们也没有国籍。

　　你又可知，在南北迁徙中，浙江沿海湿地，是候鸟重要的越冬地和停歇补给站。为了保护这些小精灵，浙江的鸟类专家们今年特地给它们背上了“小书包”。

　　近日，记者走进浙江省森林资源监测中心，听专家们说说“小书包”背后的故事。

　　候鸟的重要停歇地

　　每年随着春夏秋冬四季交替，成千上万的鸟沿着相对稳定的路线、定时地在繁殖区和越冬区之间进行长距离的往返，这些鸟就是候鸟。

　　全球候鸟迁徙路线分为8条，其中一条线是“东亚—澳大利西亚”路线，其迁飞区横跨22个国家，从美国阿拉斯加、俄罗斯远东地区向南经东亚、东南亚延伸，直到澳大利亚和新西兰。这是一个处于危机中的重要迁飞区，每年有逾5000万只水鸟，分属250多个种群，包括33种全球濒危物种，是八大线路中受威胁种类最多的区域。

　　浙江省位于我国东南沿海长江三角洲南翼，位置正处于“东亚—澳大利西亚”路线上。省内悠长的海岸线、星罗棋布的岛屿港湾、丰富的湿地资源，为迁徙而来的候鸟提供了重要的停歇地和越冬地。

　　如何更好地保护这些可爱的精灵和它们赖以生存的栖息地？浙江的鸟类专家们明确了一个思路：首先要掌握浙江省候鸟资源底数、物种分布、动态变化等基本情况，有了详实的数据支撑，后续保护管理研究工作才能有理有据地开展。因此，浙江省野生动植物保护管理总站与省森林资源监测中心联合开展2018年浙江省迁徙水鸟调查与鸟类环志工作，并首次为多个鸻鹬类物种佩戴了一定数量的、最先进的GSM卫星定位器。

　　鸟儿背上“小书包”

　　这项工作从杭州湾湿地开始。杭州湾湿地属于典型的海岸湿地生态系统，是东亚最大的咸水海滩湿地之一。

　　鸟类专家吴丞昊告诉记者，候鸟的迁徙是一场马拉松，长时间、远距离的飞行，会大量消耗它们的体能，所以它们需要在途中停歇补给。鸟儿很聪明，哪里环境好、有吃的，它们就会飞去哪里歇脚。

　　杭州湾拥有得天独厚的滩涂，涂质肥沃，是养殖蚶、蛏、牡蛎等三大贝类和海带、紫菜等藻类的理想场所，丰富的食物资源非常受水鸟们的欢迎，尤其是鸻鹬类物种，能为它们的继续迁徙提供营养和能量。

　　每年春季，候鸟们开始成群地从南往北飞，途经这里时，它们的体重可能已经减轻了一半，于是在这停靠休息1个多月，把自己养肥后，再起飞。

　　今年4月至5月，吴丞昊与同事驻扎在杭州湾，与候鸟们为伴。他兴奋地向记者展示了一张照片，上面是一只红脚鹬，“长得俊吧？”这是他守候得到的惊喜。

　　细看这只红脚鹬，腿上有4个彩色环。这是什么？对于记者的疑问，吴丞昊解释说：“这是鸟类识别标志，也称鸟类环志，是世界上用来研究候鸟迁徙动态及其规律的一种重要手段。”简单来说，通过环志，我们能大体知道候鸟什么时间到过哪些地方，从而绘出其飞行路径，计算出迁徙时间。

　　“东亚—澳大利西亚”路线上彩色旗标的标记有一套比较完整的彩色旗标分配协议，是全球迁飞区参与国家商定的结果。在浙江鸻鹬类彩色旗标的配色方案是：右腿上戴的彩色旗标是上黑下白，左腿上戴的是金属环加蓝色旗标。金属环由全国鸟环中心制定，全国统一编号。

　　吴丞昊又向记者展示了第二张照片，这是一只中杓鹬，它的背上有一块方形的物体，像个小书包一样，“这是GSM卫星定位器，通过它，我们可以准确地得到被跟踪对象的迁徙时间、迁徙停留地点以及迁徙路径等重要信息数据。”

　　“今年4月，我给它戴上的，你想知道它现在在哪里吗？”吴丞昊说，卫星定位显示，今年5月它从浙江起飞，往北一直飞到北极圈附近繁殖，6月底开始由繁殖地向越冬地的秋季迁徙，7月中旬再次到达浙江杭州湾进行中途补给，9月初由杭州湾启程迁徙到越冬地，10月中下旬到达越冬地马六甲海峡。

　　整个春季鸟类环志历时40天，吴丞昊与同事为25只候鸟背上了“小书包”。“这些设备都是经过特别设计的，根据鸟的行为习惯、栖息环境、体型等制作不同的规格，尽最大可能不影响它们的行动和生活。单套设备的价格不菲，因此也只能选候鸟代表背‘小书包’了，它们可是带着重要任务的。”在“小书包”的帮助下，从4月到10月，这些鸟儿每天的行踪清晰可见，其中有4只鸻鹬类鸟更是完成了繁殖地与越冬地的往返迁徙，有的最长迁徙距离达到4900公里。

　　浙江省森林资源监测中心湿地与野生动物植物资源监测处处长刘宝权介绍，候鸟是湿地生物多样性的重要组成部分，常年连续、科学准确的迁徙水鸟数据，是评估我省生态系统健康状况、制定资源环境生态红线的重要指标和依据。“希望能通过我们长期的数据积累，为完善我国以及‘东亚—澳大利西亚’水鸟监测网络作出贡献，为社会经济与生态环境和谐发展提供更多的决策依据，也为浙江省疫源疫病的防治与主动预警提供坚实的科学依据。”

　　等着你们明春归来

　　秋风起，浙江沿海的滩涂又将开始迎接大批鸟儿。10月9日，吴丞昊与同事又在滩涂里跋涉了，这次他们要找寻16只合适的候鸟，给它们戴上卫星定位设备。“我们列了计划表，想多寻几个种类的候鸟来背‘小书包’，但是能不能等到，得靠运气。”

　　守候候鸟的日子并不轻松。候鸟们的捕食时间与潮水涨退密切相关。每当潮水退后，它们就到被潮水淹没过的滩涂上觅食、停歇。因此，要观测候鸟就得跟着潮涨潮退的时间，“大概从晚上工作到第二天早晨。至于吃饭就没个准点了，面包、饼干就行。”

　　对于这样的工作状态，吴丞昊与同事乐在其中，因为他们发自内心地喜欢这份职业。吴丞昊感慨地说，候鸟的迁徙其实是“求生之旅”，即使沿途有再多的美丽风景，它们恐怕也无暇欣赏。因为在这期间，不知道有何种生死考验在等待着它们，比如食物不足、骤起的风暴、浩瀚的水域、非法猎捕等。“我们希望能为这些可爱的小精灵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法国纪录片《迁徙的鸟》的导演雅克·贝汉说：“迁徙是使命，是责任，是一种承诺，需要一生的不倦经营，就算前方有喜马拉雅山上的暴雪和雪崩，有鬣狗的利齿和猎人的枪管，有工业区的机器怪物和污染后的烂泥，有抓捕者的牢笼，而飞翔不能停止。鸟儿生命的全部意义，就在于飞翔，即便是短暂的歇歇脚，也是为了更好地前行。”

　　明年春天，我们在浙江等你们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