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法院报》 陈美有 曾小育 张荣华 

　　一位年轻女子提着购物袋从超市出来，兴致勃勃地朝路口处的一辆轿车走去。她打开车门，俯身进了驾驶室。然而，从2009年1月8日的这个晚上，她就失踪了……8年后，女子失踪被害的真相终于揭开，3名被告人相继落网。2018年12月19日，主犯侯非经最高人民法院核准，被依法执行死刑。

　　年关逼近　囊中羞涩起歹念

　　侯非出生于1986年，江西省信丰县大桥镇人。步入社会后，侯非乱交朋友，没有驾驶证却会驾驶汽车。

　　2008年下半年，侯非和中学的两名同学曾桂华、赵良良在县城合伙做起了净水器销售生意。期间，他认识了赵良良的孪生弟弟赵闽闽。

　　赵闽闽曾因抢劫罪被抓。法院开庭时，他一副真心悔罪的样子，请求对其适用缓刑，并当庭保证不再犯罪。鉴于他有自首情节，犯罪时未满十八周岁，法院依法判处其有期徒刑2年，缓刑2年6个月。然而，他并没有好好珍惜这个机会，在缓刑考验期间仍然好逸恶劳，把当初的保证忘到了九霄云外。

　　2009年1月8日，农历腊月十三。当晚5时许，侯非、赵闽闽携带电击棒和胶纸来到县城沿江路“散步”。

　　“我们就在超市附近找一个开豪车的女人下手。”侯非与赵闽闽贼眉鼠眼地看着大街上的车流，一边走一边说。不一会儿，侯非指着一辆正在停放的轿车说：“有了。”

　　车门开处，一个身材矮小、身穿咖啡色羽绒服的年轻女子走了出来，径直向通往超市的楼梯走去。

　　“就她！”侯非声音很低，边说边比划，“等她上车后……”侯非说完，与赵闽闽在轿车附近守株待兔。

　　晚上7时许，女子一手提着包，一手打开车门，低头俯身进了驾驶室……

　　遭遇抢劫　女子跳车喊救命

　　侯非、赵闽闽猛地一个箭步跨到车前，几乎同时打开了汽车左侧的前、后门并进入车内。侯非重重地压住女子的身体，抓住女子的双脚，与后排的赵闽闽合力死命地往后排座位拖拽。女子强烈反抗，侯非的头部被踢出血，嘴和手被咬伤，风挡玻璃被踢破。

　　车外，彩灯点缀的绿树旁，行走着款款而行的对对倩影；车内，正在上演着一场你死我活的殊死搏斗……

　　最终，女子强行跳车。赵闽闽和侯非下车追赶。女子使劲反抗，大声呼救，侯非的手被咬伤。

　　赵闽闽抱住女子，指着轿车对侯非说：“你快把车子倒过来！”

　　侯非慌慌张张地驾着轿车向后猛倒。赵闽闽眼见车屁股朝自己飞速冲来，赶紧丢下女子跑开。说时迟那时快，只听“砰”的一声，女子躲闪不及，被撞倒在地！

　　两人赶紧从车底下把女子拽出来。此时，一辆货车路过，司机见状停了下来。赵闽闽以发生交通事故为由，叫司机不要停留，赶紧离开。

　　侯非、赵闽闽把受伤的女子抬进轿车，两人拿着手机站在车旁，佯装报案。一辆出租车又驶了过来……出租车过去后，侯非发动了汽车。出租车司机拨打了报警电话。警察来到案发现场，提取了三份血迹。

　　涉案车辆　血迹唾液何人留

　　侯非、赵闽闽的谎言及佯装报案骗招，欺骗了路过的群众，使被害人错过了二次获救的机会。就在货车、出租车相继驶离后，侯非驾驶汽车，仓皇向安远和广东方向逃窜。

　　“那天夜里12时许，一名男子开灰色皇冠轿车在我这里加了100元钱的汽油。关店门时，我听到小车里传出来年轻女子的声音。”证人证实。

　　是的，当时她确实还活着。

　　几个小时之后，赵闽闽发现女子渐渐地没有了声息，问侯非：“她已经死了，怎么办？”侯非停下车，与赵闽闽将女子从车内抬了出来……

　　之后，侯非驾驶汽车来到广东省和平县县城。两人拿走了车上被害人的1000余元现金、若干港币和一部数码相机，弃车逃走。

　　1月9日晚上，有人向警方报案：一辆银灰色皇冠轿车，前风挡玻璃破裂，车钥匙插在车上，在和平县城从上午一直停到晚上。警方经勘查，在轿车左前门的扶手中端、后端、右前门后框提取的血迹，检出了男性人血；在该车右后门三角玻璃上提取的唾液斑迹检出男性DNA分型；在轿车的后门叶下端边缘、后座中间隔栏上提取了肌肉组织，检出女性DNA分型。

　　“2009年2月25日早上，我在龙川县黎咀镇虎口村稀土矿的山路下发现了一具女尸。”证人韩某报案称。

　　司法鉴定意见证实，警察在信安公路大桥镇青光村路段案发现场提取的三份血迹，以及轿车中女性肌肉组织DNA分型，均来源于这具女尸。

　　那么，嫌疑人呢？

　　控辩交锋 倒车撞人谁驾驶

　　从涉案车辆上提取的血迹和唾液，在数据库里静静地躺到第8个年头，终于等来了它的主人。2015年12月，经DNA比对，血迹、唾液分别为侯非、赵闽闽所留。侯非、赵闽闽均于2016年5月9日被抓获归案，次日，曾桂华在汕头澄海被捕——他俩犯案后，曾在曾桂华处躲藏，曾桂华还为他俩提供过钱财。

　　赣州市中级法院公开开庭审理了侯非、赵闽闽抢劫及曾桂华窝藏一案。

　　侯非的辩护人提出，被害人华茜死亡的结果，是交通事故的介入，不是被告人主观上追求希望发生的。根据我国当前慎杀少杀的刑事政策，并罚后对侯非建议执行有期徒刑。

　　公诉人答辩道，被害人被撞伤的行为发生于被告人抢劫作案过程之中，此非普通的交通肇事。被害人受伤后，侯非、赵闽闽将受伤的华茜放置车内不闻不问，导致了华茜死亡。犯罪后果和罪行极其严重，不足以对其从轻处罚。

　　法院经审理认定，在案证人证言证实，侯非会开车，而赵闽闽不会开车。从涉案车辆上提取到的驾驶室左前门扶手的血迹为侯非所留。证明侯非倒车撞倒被害人的证据形成了证据链，可以认定。

　　法院认为，侯非、赵闽闽以非法占有为目的，采取暴力手段当场夺走他人财物，致1人死亡，其行为均已构成抢劫罪；两人共同预谋抢劫作案，携带作案工具，分工负责，相互配合，共同造成了被害人死亡的严重后果，然后共同抛尸，共同毁灭物证，共同分赃，均是主犯。但侯非提议作案，并驾驶汽车，其作用大于赵闽闽。曾桂华明知侯非是犯罪之人，仍然为其提供财物，助其逃匿，已构成窝藏罪，情节严重。赵闽闽在缓刑考验期限内犯新罪，应当撤销缓刑。遂依法以抢劫罪，判处侯非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判处赵闽闽死刑，缓期2年执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限制减刑；以窝藏罪，判处曾桂华有期徒刑3年。宣判后，侯非、赵闽闽不服判决，提出上诉。

　　江西省高院依法裁定驳回上诉，维持原判，并报请最高人民法院核准。2018年12月19日，侯非被依法执行死刑。

　　（文中所涉人物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