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春晚，小品《“儿子”来了》上演了戏谑一幕，节目中，葛优扮演的保健品推销员，因钱尽孝成为老人“儿子”，骗老人花8000元买“抗老长高生发”床垫。节目一经播出，即上了微博热搜榜，不少网友热议，这个小品简直是为自家老人准备的。

　　一瓶30毫升的“灵丹妙药”，滴几滴就能救人命；一把“神奇”的椅子，通上电躺一躺就啥毛病都没了……在王海洪、陈剑阳这样的执法人员看来，吹得越是天花乱坠的产品，消费者越不能买。有时候他们也有自己的困惑，为什么即便当着众人的面，揭穿了保健品会销的虚假面目，仍有老人愿意掏钱买，且乐此不疲呢？

　　“我也知道买保健品没太大用，但销售人员的关心会让你觉得很亲切舒适。”执法过程中，王海洪、陈剑阳听过太多类似受害者的自述。看似关心、热切的话语填补了空巢老人们的寂寞，但这份因钱尽孝的“感情”又能维持多久呢？

　　不靠谱的“亲情牌”

　　又有老人被卖保健品的骗了。

　　那天上午，我们去了海曙新典路143号的“健康家园”，这家店不大，但里面设施挺齐全——十几台养生仪被排得整整齐齐，不少老人正在惬意地享受着足部按摩。看我们来检查，老人们竟口径一致地主动告知：“这些东西不卖的，我们是来体验的。”

　　很快，我们在店里发现了一款名为“赛尔复得”的饮品，30毫升标价近500元，每次还得按滴喝。一看这配料表，水、海洋深层水（饮用水）、米醋、海洋红藻，可不就是普通饮料嘛！一查发现，买的人还不少，其中老主顾黄大妈一喝就是三四年，前后花了10多万元。

　　为什么花这冤枉钱？黄大妈说自己是北方人，在宁波生活多年，总觉得很难融入本地圈子，来“健康之家”不仅能得到平日没有的关注和关心，还结识了一群朋友。

　　与此同时，我们在检查员工笔记本时，发现了一些信息：周阿姨擅戏曲，黄叔叔会唱歌。显然，销售者为了增添彼此“亲切感”，好将产品成功售出，也是下足了“功夫”。而这些被关心的假象背后，老人们早已成了他们的“囊中物”。

　　按照新修订的反不正当竞争法，虚假宣传一般情况处罚额度为20万以上100万以下。然而，我们在追责法定代表人时，该企业某员工却声称，原法定代表人已私下将营业执照转让给他。

　　由于个体工商户营业执照擅自转让更名无效，且我们也无法找到原法定代表人，受执法权限影响，我们最终只能对该员工按虚假宣传和无证销售食品，分别处罚30万元和6万元，总计36万元。

　　“黄大妈”为什么那么多

　　我们见过的“黄大妈”太多了。单调的晚年生活，逐渐老化的身体机能，再加上子女无法常伴的空巢状态，老人们只能迫切寻找自己的“组织”。一些不法商贩也由此趁虚而入，在住宅小区、早市或公园推销保健品或医疗器械，通过免费体检途径，无中生有或有意夸大老年人身体的健康隐患，从而达到推销目的。

　　保健品不等同于药品，但现实中，部分无良企业却将它吹嘘成“神药”，很多人甚至因保健品耽误救命。比如身患癌症的4岁小女孩家人，听了权健销售人员的吹嘘，以保健品代替医院治疗，最终错失救命良机；60多岁的李大爷在服用含禁药成分的“仁合胰宝”保健品后，不仅血糖没降下来，还发引了心慌的毛病……

　　生活中，不少人入保健品的“坑”，是由朋友介绍的。东阳前不久发生了这样一桩案子，杨女士听了好友的话，花17600元买了一款三无淡斑产品并入了会员。杨女士说，只要能发展下线，就能拿2800元的提成，日后买东西还有折扣。

　　事实是，杨女士不仅产品没卖出去，斑也没淡、钱也被套走，还和老公大吵了一架。而杨女士口中的好友，在事件爆出后开始推卸责任。所以说，这种靠拉人头的保健品推销操作，很容易导致亲友关系不睦，这才是真正的“赔本买卖”。

　　所以我们建议，理性看待朋友口中“赚大钱”机会，出了事多和家人商量；生病就医，不要迷信不靠谱的保健品。毕竟谁能保证，这些违法经销商会不会是第二个权健？这些“神药”会不会是毒药？另外，也希望年轻人能多回家陪陪老人，别让不法企业乘机打“亲情牌”。

　　亟待解决的执法困境

　　我们在执法过程中发现，如今的保健品企业可以说“法律意识挺强”，为了逃避打击，让人抓不到证据，销售者集中会销时，会以口头宣传为主，视频、PPT等资料随讲随删；还有企业为了规避虚假宣传，不讲产品功效，只讲成分。比如一款富硒产品，45分钟的宣讲课程中，只有5分钟讲产品，剩余40分钟都在讲硒的功效。

　　前不久，我带队查处了浙江某健康产业有限公司，就是销售“红景天软胶囊”“松花粉片”“牦牛酸奶粉”的，该企业在浙江各地都有门店，数量还不少，我们还不排除该公司销售的系列产品在其他省市销售的可能性。为了拿到该公司虚假宣传的证据，这案子我们前后跟了5个月，最后开出了150万元的罚单。

　　事实上，不法企业往往利用跑路、有意切断联系等手段，企图逃脱我们的执法，我执法已经十多年了，对不法保健品企业喜欢打“游击战”、总部与分部在不同城市难打击等问题，还是挺有感触的。我认为市场监管部门需要联合公安、法院等部门进行联合执法，并通过区域联动，将各地门店查实的情况，以案件线索的形式移送到保健品产销企业所在地监管部门，对不法行为采取相应强制措施。

　　前不久，省委政法委、省市场监管局、省高院等7部门就联合开展了“保健品市场乱象专项整治工作”，公安、法院、检察院等部门联合执法，从严从重处罚，涉嫌犯罪的，直接移交公安机关追究刑事责任，相信能有不小的收获吧。

　　关于取证难问题，我们也正在实践新办法。去年7月，宁波市局推出了“银龄志愿者计划”，就是安排老人卧底到保健品会销场所，通过培训，和市场监管部门里应外合来破案。

　　口述：宁波市海曙区市场监管局稽查大队　王海洪 陈剑阳

　　整理：本报记者 潘旭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