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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那时起，张福了解到了安宁疗护。他曾半开玩笑地对方心菱的主治医生金红乔说：“要是我到这一步，可能会选择安宁疗护，就不用这么痛苦了。”金红乔笑着说：“您身体这么硬朗，怎么会生毛病呢？”

　　可事与愿违。2017年，老伴方心菱离世，此后张福患上了癌，并于今年6月27号住进了浙江老年关怀医院。

　　刚住院时，张福的状态并不好，因皮肤破溃，右胸部常常有积液渗出，且伴随一股难闻的味道，这是肿瘤晚期的症状。在经过严格的评估以及和家属的充分讨论后，章妍群与张福商量：“我们换到安宁疗护房间，好不好？”

　　于是，张福便住进了安宁疗护病房的99号床位。

　　“优生优死”

　　安宁疗护病房在医院五楼拐角一隅，虽不起眼，但在浙江老年关怀医院副院长邓银华的眼里，“算是医院最好的病房”。病房内有两间单独的房间，各一张床位，安静祥和。

　　“相对于病区里其他三四个人一起的病房，这里会更加清静一些，有独立卫生间和电视，也是为了让病人在生命的最后阶段可以更舒适些。”邓银华介绍。

　　以往，在浙江老年关怀医院，床位使用率常年达百分之百。尽管近几年民办医疗机构增多，但今年的床位使用率仍高达98%。“就是在床位这么紧张的情况下，我们仍要保障安宁疗护的床位，让需要的人随时可以住进来。”

　　“但这张床位始终少有人住。”邓银华说。

　　原因并不复杂，选择安宁疗护，需要的不仅是个体的勇气。在传统观念中，放弃创伤性治疗，直面病患正逐步走向死亡的现实，几乎等同于让亲人“等死”，这让很多人难以接受。

　　三病区的主任医师王文玉记得，前几年有位患癌症晚期的病人，在提出进入安宁疗护病房后退缩了。“家里人都说要继续救治，不能放弃，哪怕只有一点点希望。”医生和护士的劝说没派上用场，最后家属还是将病患转去了大医院。

　　王文玉觉得，治疗是要分阶段的，对于疾病终末期的病患，额外的创伤性治疗只会加深他们的痛苦。“住进安宁疗护病房的患者需要通过严谨的医学评估，只要还有抢救价值的，我们都会尽全力进行救治，但如果不是，不应徒增他们的苦痛。”

　　作为拱墅区安宁疗护专家组的成员之一，王文玉希望将死亡教育普及更多人，“既然有优生的概念，那么‘优死’同样值得重视。”

　　能安宁地离开

　　也是件幸福的事

　　每天早晨，护士们都会对张福的生命体征进行评估，包括体温、血压、尿量、进食量以及疼痛程度，后将情况反馈给医生，以便及时调整舒缓药物的剂量。

　　张福并不多言，总是默默接受。但到后期，张福总说“疼，不要打屁股针”。张福所说的“屁股针”是指肌肉注射，打在臀部的大肌群上，会缓解疾病带来的疼痛感。但张福很抗拒这种方式，他害怕打针。医生同意了他的要求，尽量减少打针次数并用其他方案代替。“我们所要做的，就是减轻病人痛苦，让他在最后的日子里保持宁静释然。”

　　2019年8月4号晚6点43分，在家属及护士的陪伴下，张福的心电图不再波动。

　　看到张福安详地离开，主管护师章妍群感慨，从医15年来，她见过太多的生离死别，她刚工作时，最怕接触到老年病患，“深怕自己负责的病患去世，看到他们的痛苦，我内心也很挣扎。”

　　章妍群记得学校书本上总是告诉她，对一切病患都要积极抢救，但自从接触到安宁疗护概念后，她意识到，能安宁地离开也是件幸福的事情。

　　但张福走后，99号床位一直空着。

　　（张福和方心菱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