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首席记者 王索妮 

　　人生第一次捂在被子里放声大哭后，金晨昊鼓足勇气，决定给母亲去个电话——他还是抱有一丝希望，想把事情问清楚。

　　过去的10个月里，母亲陈燕青始终保持着微信、短信看了就删的习惯，信息被清理得一干二净。但2019年6月2日清晨的返校路上，随着震动声响起，一条微信突然“闯入”，金晨昊瞟了一眼，上面只有3个字，“请节哀”。

　　“是不是爸爸……”“不是的，你别瞎猜。”没等儿子把话说完，陈燕青矢口否认。事实上，金晨昊的父亲——民警金健勇于2018年9月19日凌晨因连续工作超过48小时，突发脑溢血倒在值班岗位上，已昏迷整整257天。为了不影响高三的儿子高考，陈燕青选择了隐瞒。

　　强烈的不祥感还是将金晨昊压得喘不过气。到寝室大哭一场后，临近中午，他拨通母亲的电话，试探着撒了个谎：“妈妈，我都知道了。”电话那头沉默半晌后，传来撕心裂肺的痛哭声。

　　在高考前4天，金晨昊痛失父亲。这之后，他参加高考，继承父亲遗志考取浙江警察学院，参加父亲的事迹报告会……到如今，金健勇离开的时间越长，金晨昊觉得，与他在一起的每个瞬间越深刻。

　　父亲严厉而又亲近

　　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金健勇的短袖上衣被汗水浸湿，头发散乱地蓬着。他弯下腰，拎起地上的一个袋子递了过来。金晨昊接过袋子瞅了瞅，是自己最爱吃的丑八怪。“拿回寝室吃吧，我有事先走了。”金健勇的背影隐入夜色，消失不见。

　　醒来时，金晨昊知道这又是一个梦，但指尖却仿佛仍留有碰触父亲双手时的余温。父亲过世后，父子俩最后一次见面的场景，常常真切地闯进梦中，也把思念融入血液里。

　　父亲一直都是这样一个人：严厉却又亲近。小时候，金晨昊会因为饭桌上一个轻微的抖腿动作就遭到金健勇一顿责骂。念小学时，金晨昊想买个溜溜球，写了封信偷偷塞到父亲的衣服口袋里，可金健勇却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直到1个多月后金晨昊生日那天，他才将溜溜球送上，并附上一张纸条：“玩具不过是课余的消遣工具，还是要做好该做的事。”

　　“答应我，不准哭”

　　金晨昊进入初中，金健勇调到杭州市公安局富阳分局城南派出所，此后，他的工作变得愈加繁忙。但父子俩的感情并未因此变淡，反倒是因为金晨昊的成长，两人的共同话题越来越多。

　　父子俩聊学习、聊生活、聊未来，甚至聊死亡。热爱垂钓的金健勇在当上派出所所长后，已极少有时间去钓鱼，难得抽空带着儿子去一次，也成为两人单独相处时的宝贵时刻。望着微波荡漾的湖面，金晨昊讲起看的一篇文章，一位远赴非洲执行任务的维和警察不幸牺牲，当他的骨灰回到祖国时，最后留给儿子的礼物是那顶蓝色头盔。“我们当警察的，都是做好了牺牲的心理准备的。”金健勇沉思片刻后突然发问：“如果我也有这样一天，你会哭吗？”金晨昊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是眼泪汪汪地看着父亲。金健勇接着说：“男孩子不许哭，难过了也要藏在心里。如果那一天真的来了，答应我，不准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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