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肖春霞 

　　“余欢水危险驾驶摩托车导致同学兼创业伙伴大壮当场死亡，却谎称开车的是大壮。因这一举动，大壮双亲没得到应有的赔偿，余欢水逃避了责任却也因心理负担开启了堕落的人生……”这是电视剧《我是余欢水》中的一幕。如今，这“司乘人员混淆身份”的戏剧性一幕走进现实，真实发生在了海宁市某村。

　　事发现场没有监控，而且为逃避责任，驾驶员第一时间与死亡乘客换了衣服，一场看似完美的“金蝉脱壳”，一则死无对证谎言，实情远比电视剧情节复杂，但真相却在不到两天的时间内水落石出……

　　谎言因尸检暴露，潜逃失败却依然嘴硬

　　浙江千麦司法鉴定中心对小柳进行了尸检，然而尸体的完整程度，让具有多年尸检经验的鉴定人员心生疑惑：这不符合驾驶员的损伤特征！

　　司法鉴定人员发现，小柳胸腹部、腰背部、四肢均未见明显体表擦挫伤，头部有多处挫裂伤，耳鼻道出血，裤子裆部可见以红色为主伴少许白色的横向擦痕。

　　据司法鉴定人员介绍，在常规二轮摩托车交通事故中，驾驶员因本能反应，存在自我保护动作，而后座乘客因事发突然，来不及反应，故常常损伤较驾驶员严重。且在急减速过程中，驾驶员因手握车把等动作，会随车辆一起运动，最后侧方倒地损伤。这表明，如果小柳是驾驶员，他手部、腿部等应该会有擦伤，绝不可能像小柳这般四肢及躯干体表无明显擦伤。

　　“死者很有可能不是驾驶员！”浙江千麦司法鉴定中心第一时间向警方传达了这一信息。事发第二天一早，警方便来到小鹏住处。彼时，小鹏拎着行李正准备外逃……

　　“我说的都是实话，你们怎么就不相信呢！”面对警方的质疑，小鹏始终坚持驾驶员就是小柳。这则死无对证的谎言该如何破？

　　同伴当场死亡， 他淡定换衣逃避责任

　　去年4月，春暖花开的季节，小柳的生命却戛然而止，年仅25岁。而这都归责于一起惨烈的车祸。

　　事故发生时，小鹏驾驶一辆无号牌“铃木”牌普通二轮摩托车，载着小柳，高速飚行在海宁市的乡间小路上。呼啸而过的暖风，让人颇感惬意，车速也随之越来越快。“砰……”一声巨响，摩托车在一个三岔路口撞上了一辆电动三轮车。小柳瞬间飞了出去，重重落地；小鹏紧握车把手，双腿下意识夹紧摩托车车身，不过一个侧翻后，也摔离了摩托车。

　　突遇这样的事故，三轮电动车驾驶员，完全吓懵了。甚至懵到小鹏为了逃避责任，在发现小柳当场死亡后，立马与其置换上衣的过程，他都一无所知。在完成上衣置换后，小鹏报了警。

　　警方抵达时，现场血迹斑斑，一片狼藉。小柳已确认死亡，三轮电动车驾驶员仍处于惊恐中并一问三不知；小鹏可以站立、行走，他淡定地回答了警方的询问。“我和小柳同岁，都是贵州人，今年年初才来海宁打工；今天小柳借了邻居的摩托车，带着我外出，在三岔路口撞上了电动三轮车……”警方基本判定交通事故为摩托车超速所致，如果小鹏所言属实，小柳将因无证驾驶、超速驾驶而负主要责任。

　　为了证实小鹏的话，警方追溯摩托车路线，在村口发现一处记录当天摩托车出行的视频。视频虽然模糊，但能看到当时骑车的人穿着白色上衣，后座的穿着灰色上衣。这与事发现场，死者小柳穿白色上衣，小鹏穿灰色上衣一致。于是，交警便以普通交通事故处理，并按照流程将小柳尸体交于尸检，同时，也将重伤的小鹏放回了家。

　　多处损伤与车辆擦痕匹配，谎言不攻自破

　　幸好，一切都还来得及。

　　因小鹏涉嫌交通肇事，加之他新伤未退，公安机关依法委托司法鉴定机构，对小鹏进行了损伤特征及车辆痕迹检验结果对比。

　　据介绍，摩托车交通事故中，摩托车司乘人员因其位置、姿势和应激状态不同，摩托车驾驶位成员与后座成员在碰撞、运动过程中损伤形成不同，其人体成伤机制、部位及程度与车辆相关部位的损害痕迹可以互相佐证，进而能推断出摩托车司乘人员的行为方式（谁是驾驶员）。

　　事故摩托车痕迹检验记录显示，摩托车双侧把手内侧、驾驶座位两侧可见疑似刮擦痕，摩托车红色油箱上部靠后凹陷变形，油箱上部两侧可见白色擦痕，右侧脚刹为起点的8cm至11cm范围内，也可见少量擦痕。

　　而司法鉴定人员检查小鹏的损伤发现，其有额部正中、右侧腰部靠下、右肘后部、右腕桡侧、右手背虎口处、右手甲床、关节，左肘后侧、左拇指甲床、左掌背、左大腿内侧、右大腿内侧、右大腿前侧、右小腿、右内踝等30余处擦伤。这些比较符合在常规二轮摩托车交通事故发生过程中，驾驶员因手握车把等动作，随车辆一起运动，侧方倒地的损伤。“其中，右手背虎口、左右大腿内侧、右内踝的擦伤最能说明，尤其是右内踝的擦伤。”该鉴定中心技术助理何建伟说。

　　鉴定人员测量显示，小鹏身高172cm，髂前上棘距地高约99.0cm，髌骨中段距地高48.0cm，内踝距地高约10.0cm。“因摩托车前后座高度不一样，这些数据表明，小鹏坐在驾驶员位置时能够脚着地，这样，他右内踝的擦伤高度就能与摩托车右侧脚刹为起点8cm至11cm间少量擦痕相吻合了。”何建伟解释。小鹏右内踝右擦伤，但死者小柳没有，这表明，驾驶员很有可能是小鹏而不是小柳。

　　同时，经过仔细查验对比，鉴定人员在小柳裤子上发现了与油箱上白色痕迹相同的粉状物质，而小鹏全身上下都没有这种物质。如此以来，小鹏是驾驶员的论证就更笃定了。

　　最终，面对重重证据，小鹏只好承认了驾驶摩托车的正是他自己。

　　鉴定人说：

　　随着社会治理现代化、智能化的推进，很多道路已覆盖监控设备。但遇到监控设备缺乏的乡村道路，或是灯光灰暗的夜间，发生摩托车、自行车、电动车等容易人车分离的交通事故时，往往难以判断司乘人员的身份属性。此时，司乘人员损伤特征及车辆痕迹检验对比就显得尤为重要。通过对司乘人员成伤机制的鉴定，以及车辆痕迹的检验比对，就能分辨出司乘人员的行为方式（谁是驾驶员）。此外，这种鉴定方式也较多适用于多车追尾导致多人甩出的情况。

　　（本文所涉当事人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