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生命的尽头,他们终有悔意
与死囚“对话”十多年
(上接1版)
我无法描述得知他身世时的心情,只觉得鼻子很酸、眼睛很涩。我不可能去为他的罪行辩解,但我想让他在生命的最后时间里,体会到爱、懂得爱、并且为爱忏悔。
我开始手把手教他生活。他不会刷牙,我就站在旁边做给他看,让他一边看一边学;不爱洗澡,我就记下他的洗澡时间,定时督促他去洗;头发太长了,我拿着剪刀和梳子帮他理发……时间一久,他看我的眼神都变了,那双像狼崽一样警惕的双眼逐渐温和了起来。
我清楚记得他行刑的那天。一个冬天的早晨,他在法警的押送下上了刑车,手铐和脚镣碰撞发出的声音在寒风里脆响。正当我忍不住要掉泪的时候,他猛地转了过来,对着我跪了下去,他扯着嗓子对着我叫,满脸通红。
“杨队,这些年谢谢你了,从来没人对我这么好过。如果可以的话,以后能不能请您在我死后帮我上上坟。”
寒风凛冽,眼泪滚烫。我知道,我是这个迷途少年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我让他在生命的最后时光里感受到了爱。
意 义
一般来说,采访到最后,大部分记者都会问我一个问题——死囚注定是要死的,关心他们,对他们进行心理辅导,你觉得有意义吗?
不知道怎么回答的时候,我会举一个例子。
我曾接收过一个杀害父母双亲、十恶不赦的死刑犯。这是一名中年男子,为了偿还赌债,想要将父母名下唯一的房子出售,遭拒后竟然起了杀心,将父母杀害后,伪造煤气中毒现场,企图逃脱法网。当然,还是被警方发现了破绽,揭开真相。
他进了监室后依旧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始终不愿意承认罪行,嚷嚷着要伸冤。看到他那个样子,我连续几个晚上睡不着觉,躺在床上的时候一会儿气愤,一会儿想到他的父母觉得心酸。
我坚持不懈地跟他沟通,他不愿意承认,不愿意说话,我就自顾自说自己的父母,说着说着,这个浑蛋居然听进去了,沉默了下来。
我想,这就是意义吧。和死囚之间的你来我往就像棋局,中间横着一条楚河汉界,一边是正义,一边是邪恶。我必须想尽办法把他们拉到正义的这边,因为惨死的亡灵要用悔恨去祭奠,美好的世界须得善意来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