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陈贞妃

　　通讯员 郑永佳 

　　老张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跟“穿制服的人”有来往，对方还成了他生命中的“贵人”。

　　今年59岁的老张，家住龙游县偏远山区，距离县城1个半小时车程。听说林珊要来，他特意收拾了一番，早早等在了路边，迎接新年的第一波客人。

　　林珊是龙游县检察院检察官，老张因为儿子意外死亡的案子与她结缘。过去一年多，在林珊的帮助下，老张不仅维护了自己该有的权益，也收获了更多人间温暖。

　　“快回家喝口热茶。”山里的气温比城里更低一点，看到林珊和同事们下车一哆嗦，老张赶紧加快了脚步。平日里，他几乎每个月都会接到林珊的电话，但没想到新年第一天，林珊又和同事带着礼物来看他。

　　“真的太不好意思了。”他有些局促地说。

　　“真的很感谢她”

　　老张的房子和弟弟家连在一起，两家共用一个厨房，是父辈留下来的老房子。20多平方米的房子，被隔成了3小间。五六平方米的客厅，站下四五个人已经略显拥挤。

　　“新年第一天，给你送个福。”刚进家门，林珊和同事就拿出了带来的福字贴纸，打算给老张贴上。看到小桌被福字摆满，老张赶紧放下热水壶，上前帮忙撕下门上已经褪色的旧福字。

　　“我上次体检，医生说我身体都好的，就是我看报告上肿瘤指标好像有点高。”“你那个指标我问过医生了，稍微偏高一点点，没关系的。”几人一边贴福一边闲谈，就像老朋友一样。此时的老张，已经完全没有了第一次见林珊时的忐忑。

　　“我以前很怕穿制服的人。”2014年，老张年仅29岁的独子意外遭遇车祸去世，肇事者杨某逃逸不见踪影，老张一家始终没有获得赔偿。他曾去相关部门咨询赔偿事宜，但没有任何进展，这让他对“穿制服的人”留下了不太好的印象。之后多年，他都不愿再提这件事，“我不想被人误会自己是借儿子的事情要钱。”

　　令他没想到的是，2020年9月，林珊主动找到他。原来，在案件线索日常筛查中，林珊发现，老张一家因为儿子死亡“因案致贫”，多年来未获得任何赔偿。“交警部门认定杨某负事故主要责任，人还没归案，老张也没有起诉要求对方给予民事赔偿。”林珊说，若超出了民事案件的诉讼时效，届时对方以此抗辩，老张一家的民事权益就难以获得保护。

　　第一次见到穿检察制服的林珊，老张既紧张又不安，没说上几句话，只是按照要求提交了相关材料。没想到之后，林珊隔三差五就会打来电话，最后不仅帮他拿到了“民事赔偿70余万元”的生效判决，还帮他争取到了6万元钱的司法救助金。

　　“真的很感谢她。”老张说。

　　“他是值得帮助的人”

　　帮老张拿到司法救助金后，林珊依然不时关注着老张的后续生活——关心他有没有工作，关心他和老伴的身体状况，关心案子的进展。她还发动“爱在人间”协会的志愿者，为老张提供更多帮助。

　　“他老是说感谢我，但和他做的事相比，我的帮助微不足道。”林珊说，老张的儿子去世之后，老张一家主动捐献了儿子的器官。不仅挽救了3位肝、肾衰竭患者的生命，还让2位眼疾患者重见光明，5个曾经绝望的家庭因此得以“重生”。

　　这是在龙游这座小县城发生的第一例器官捐献，老张因此承受了诸多舆论压力。2014年，在思想传统的农村，大部分人还不能接受让死去的亲人连身体都不完整。

　　“我儿子平时就喜欢做好事，当时听说他的器官可以帮很多人，才下决心这么做，没想到不少人都不理解，还非说我拿儿子的器官卖了好多钱。”甚至亲人中也有人质疑他的做法，这让老张非常难受。

　　接连遭遇亡妻和丧子之痛，左眼也因劳作时的意外近乎失明，后来找的老伴又患有心脏病，住院动手术花了不少钱——年近花甲的老张，生活着实坎坷。可在生活的重压之下，老张没有怨天尤人，反而以无私的行为为他人带来希望，这样的大爱深深触动着林珊。“流言蜚语让他委屈了很多年，也让他更不敢去争取自己的合法权益。我必须要帮他。”

　　送不出去的冬笋

　　老张的现任妻子身体不好，只能在家做些小手工。老张因为眼睛不好，也只能打打零工，收入并不稳定。这段时间，林珊给他物色了不少工作。

　　“真对不住你，最后一个都没去。”老张有些不好意思。林珊找的工作工资都挺高，但是老张觉得，拿了高工资就得对得起这个钱，他认为自己能力有限，怕自己不能胜任，丢了林珊的脸。

　　“今年冬笋产量高，收购价格也不错，我最近在家挖冬笋卖了一点钱。”说着，老张从里间拿出几块冬笋来，轻声问道，“要不这点给你们带回去，我早上刚挖的。”

　　见大家没有回应，老张又默默放下。其实前一天，他就带了一袋冬笋搭便车到县城，想要送给林珊，又担心被林珊拒绝，就特意强调自己不会送到单位去，请她下班后出来拿一下，“怕给她带来麻烦”。但林珊还是没有去。

　　临告别时，老张告诉林珊，今年找他做小工的人更多了，加上拿到的救助款，自己和老伴的生活也算过得去。趁过年前，他还和弟弟一起把土瓦给换成了彩瓦，每人分摊到8000块钱。

　　“我明天把冬笋送到龙游来，你来拿好不好？不然我睡不好觉。”回到家，林珊又收到了老张的信息。拒绝了太多遍，此刻林珊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便没有回复。

　　老张终于没再坚持，只说了一句：“你对我的好，我会记在心里。”

　　这句话，让林珊心头一暖，也让这个新年更有干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