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恭

　　日前，浙江省余姚市人民法院通报了一起“刷单”入刑案件。2名被告人雇佣9人成立工作室，开展网络“刷单”业务。他们组织刷单的商品销售金额高达13.51亿余元，非法获利合计2100万余元。最终，他们因涉嫌虚假广告罪被判入刑。

　　以虚假广告罪惩治“刷单”组织者虽然在司法实践中并不多见，但也有充分的法律和事实依据。我国刑法第二百二十二条规定，广告主、广告经营者、广告发布者违反国家规定，利用广告对商品或者服务作虚假宣传，情节严重的，处二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并处或者单处罚金。我国广告法以及相关司法解释也明确了，商业广告 “广告应当真实、合法”“广告不得欺骗、误导消费者”，“利用广告对商品或者服务作虚假宣传，违法所得数额在十万元以上的即可立案追诉”。

　　具体到本案，关键在于如何认定虚假“好评”是不是虚假广告。一般来说，“好评”是消费者基于自身体验对商品或服务作出的主观性评价，其功能正是从消费者的角度对商品或者服务进行展示，“好”的属性更意味着以消费者身份为背书的美誉度。“刷单”的底层逻辑是按照商家的需求，在网购平台展示并不存在的“好评”，再加之网购平台面向不特定多数消费者的开放属性，这种按照商家意图投放虚假“好评”的行为当然符合商业广告的实质定义。本案也就自然可以形成以虚假广告罪追究刑事责任的完整链条。

　　如今，网购已经成为绝大多数消费者的首选甚至唯一选择，“好评“的多与少，直接影响了消费者的购买欲望。因此，“刷单”危害不容忽视。

　　一方面，“刷单”破坏了网络营商环境。网购之所以能够快速普遍化，正是因为其借助网络平台的公开属性，搭建了以消费者体验为底层逻辑的运转规则，将过去口耳相传的消费体验数据化、公开化，给更多消费者以代入感，进而促成交易。这一商业逻辑健康运转的基础是消费体验的真实性，即虽然不能苛求评价客观中立，但必须是真实发生的。然而，以并不存在的交易刷好评，以经营者的需求量身定制所谓个性化的体验，悖离了诚实信用的基本原则，给众多消费者赖以作出消费决定的重要参考注水、掺假，既是显而易见的违法行为，也是不言自明的侵权行为，更是必须引起高度重视的破坏行为。易言之，大量的虚假好评冲击了正常的网络交易秩序，“刷单”经营者大获其利必然引来竞相效仿，从而对守法经营者造成“劣币驱逐良币”的严重后果。

　　另一方面，“刷单”刷出了不好的社会风气。 “刷单”看似是小事、小节，但其参与者之众，决定了其行为贻害之深。以余姚的这起案子为例，据法院披露，本案的两名“刷单”组织者掌握着万余名“刷客”的信息。如此庞大的群体每天按照指令虚假购物、提交好评，赚取佣金，对显而易见的不诚信行为习以为常，这对正常道德秩序将会造成何等冲击？更有甚者，在某些地区，“刷单”已经形成黑灰产业链条，公司化运行，群体化参与。规模化的集体造假行为，如果不大力整治，必然会引发败坏人心、突破底线的长尾效应。

　　由此可见，本案更为重要的价值在于，在恪守罪刑法定的前提下，依据事实与法律，断然激活刑法“冷门”条款，以对“刷单”行为的刑法打击，为构建精治共治法治社会治理格局提供了更为广阔的实践路径。当然，铲除 “刷单”之害，还需树牢系统思维，纠其实质，打其“七寸”，如从严追究商家的行政责任、民事责任，开展常态化普法宣传让“刷客”们深知其害，等等。

　　简言之，一条“好评”牵涉到对底线的坚守，愿此案能为不诚信者戒，为世道人心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