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习记者 俞可薇

　　“弟弟，你说要出国进修，一定要照顾好自己”“这一天都没和你联系，再忙要吃饭，我在这里等你……”近日，北京的蒋女士在社交平台上分享了自己姥姥和订阅号“谈恋爱”的对话。

　　抱着手机每天给订阅号后台发语音，有时甚至会给订阅号打赏，蒋女士姥姥的情况引起了网友们的关注和讨论。老年人“互联网追爱”的背后，究竟是什么？

　　迷上订阅号的姥姥

　　爱美，喜欢追赶潮流，平常没事遛个狗、跳个舞，蒋女士告诉记者，自己71岁的姥姥心态可好，虽然只有小学学历，但也算半个“网络弄潮儿”，平常拿着手机，刷得最多的就是视频号和订阅号。

　　然而，最近蒋女士发现，姥姥开始频繁拿着手机发语音。一查，姥姥竟关注了近百个叫“东弟”“瑞弟”等的订阅号，它们发的文章以“弟弟”自称，分享生活、倾诉烦恼，还“求喜欢”，网友要求点下方的“喜欢作者”打赏。

　　蒋女士的姥姥说，这些订阅号都是“铁老师”。“铁老师是姥姥之前跳广场舞的舞伴，她喜欢铁老师，但人家对她没意思。”蒋女士说，姥姥现在已经“着魔”了，偶尔也会给这些订阅号打赏，虽然金额不高，但她还是带姥姥去派出所接受反诈民警的教育，姥姥根本不听，还问民警能不能找到“弟弟”。

　　“她年纪大了，姥爷走得早，我们也希望她能多出去走走，交些朋友，不是被网上的这些钓鱼订阅号骗。”蒋女士的忧虑被发到网上，引来了共鸣。山东的一位网友表示，他的姨奶也是关注了一个叫“弟弟给你写情书”的订阅号，姨奶对“弟弟”写的表白深信不疑，打赏不断，家人的劝解根本没用。

　　层出不穷的

　　诈骗形式

　　记者以“瑞弟”等关键词在网上检索，发现诸如此类的订阅号不在少数，几乎每篇都有“姐姐，我只爱你一人”这样的表白加上诱导老年人打赏的话语。点开赞赏，设置金额从18到520元不等，多的已经收到几百甚至千次打赏。

　　“这些带有钓鱼性质的订阅号，实际上是以非法占有为目的，通过营造虚假人设、故事，欺骗不具有辨别能力的老年人。”浙江融哲律师事务所的李婷表示，这种行为已经涉嫌诈骗罪，按刑法第266条，诈骗公私财物，数额较大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并处或者单处罚金。

　　记者查看一个叫“你的东弟呀”的订阅号，页面显示，网友可为其打赏19-188元，其已收到447次打赏。即使按照最低19元的打赏金额，这些打赏也已超过8000元，达到“诈骗公私财物价值三千元至一万元以上，应当认定为‘数额较大’”的标准。

　　相关报告显示，截至2022年12月，我国60周岁及以上人口总数为2.8亿，60岁及以上老年网民规模达1.53亿，也就是说至少每两个老年人就有1人接触了网络。目前，网上征婚“婚骗群”、直播间PK打赏、短视频冒充医学专家虚假宣传等针对老年人的网络诈骗，层出不穷。

　　去年，浙江省推出打击整治养老诈骗专项行动。杭州市针对网络养老诈骗的潜在风险，要求互动社区、网络直播等平台落实主体责任，严格内容审核，及时处置违规信息；绍兴市发动镇村干部、网格长、志愿者进村入户开展“敲门”行动，重点对独居老人等作点对点、面对面宣传和预警，还推出情景剧宣传常见骗局；金华市将涉老投资诈骗纳入市、县两级反诈中心和银行予以重点关注，建立研判指挥、联动协调、止付冻结机制。

　　回应老年人情感需求

　　守住“钱袋子”的基础上，老年人“互联网追爱”背后的成因也值得关注。记者咨询了多年来专注研究老年人媒介使用方面的专家、浙江大学传媒与国际文化学院百人计划研究员李思悦。

　　“这很可能是一种care-giver（照顾者，心理学中的一种人格倾向，在家庭中扮演照护者的角色）的心理”，李思悦表示，所有媒介使用都是有目的的，老年人和订阅号的互动的背后，是为了填补他们情感需求的空白。特别是对于老年女性来说，一辈子为家庭操劳的哺育者身份，在孩子长大、丈夫离开等因素下无法继续，“弟弟”的出现得以填补这份空白，打赏的物质索要使她们觉得自己被需要。

　　《中国老龄产业发展报告（2021-2022）》指出，今后相当长的一个时期，老龄服务产业将是一个持续、快速发展的过程，精神、情感需求的比重会不断增加。中国老龄科学研究中心李晶呼吁，年轻子女在生活中应多关注老年人精神需求，“线上活动可以补充满足老年人的心理需求，但不能完全替代线下，老年人的现实情感关系不可或缺且作用关键。”

　　今年8月，杭州市滨江区民政局推出为养老机构招募第三批“多代同楼”陪伴者活动，招募年轻人免房租入住养老机构，陪伴者需要每月为院内老人提供不少于10小时的陪伴服务时间，满足老年人社会情感上的需求。这种陪伴型养老服务，加之政府财政支持、有关部门配合管理与监管、机构间积极合作，或许是应对老龄化问题、回应老年人情感需求的有益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