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志民　　　　　　　　　　　　　　　　　 

　　那天，我与三名80后同事去基层法院督察，乘坐的是一辆七座商务车。一路上，我们驶过宽敞的高速公路，穿行于四通八达的国道省道县道，偶尔还拐入浓荫蔽日的乡村公路，才下午四点出头，就跑遍了计划中三个法院的五个督察点。

　　回嘉兴的路上，我想闭目养神一会儿，可脑海里总抹不去当年坐船下乡办案的情景，内心颇不平静：要是放在以前，今天这样的行程，一个星期也不一定能跑得下来哦！

　　嘉兴地势低平，水网密布，直到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期，陆路交通仍十分不便，人们的日常出行主要靠穿梭于几条较大河流中的小客轮。这种轮机轰鸣、速度仅略快于步行的小客轮，也承载了老一辈法院干警水陆兼程下乡办案的辛勤与劳累。

　　小客轮需要到固定的轮船码头乘坐。八十年代，嘉兴市区先后有三个客运轮船码头，九十年代后随着公路交通的发展陆续退出历史舞台。小客轮的航线和停靠站点是固定的，往往需要就近上岸，再骑自行车或步行前往目的地。而且同一条航线每天一般只有一两班，非常影响出行效率。

　　九十年代初期，我在中山西路桥的轮船码头坐船到仅十来公里外的高照乡办案，办完事已近傍晚，由于没有回程班次，只好在小集镇上过夜。而现在，高照已成为市区的一部分，是我家所在的街道，当初我到这里出差竟然还需要住宿，说出来真让人大跌眼镜！

　　那时政法干警出差办案，还有一种水路交通工具是单位自备的小汽艇，一般只有公安机关才有。嘉善法院可能因为辖区北部陆路交通特别不便的原因，也自备了一艘。于是，我们到嘉善的乡镇办案，会尽量事先联系好汽艇。不过，这艘汽艇九十年代初即停用，但它留给干警的点滴记忆，至今仍为人津津乐道。

　　而大多数情况下，下乡办案还是乘坐普通客轮。其中，最辛苦和难忘的，是我去桐乡高桥出差的那次。

　　那是八十年代中期一个多雨的春天，我和“师傅”老吴搭档承办一起刑事案件，老吴是主审法官，我当书记员。经过初步阅卷审查，我们决定到案发地桐乡县高桥乡实地调查核实案情。从嘉兴去高桥仅三十多公里，同样因为不通公路，交通大费周章。为了出差顺利，作为书记员的我事先做了“攻略”：早上在嘉兴坐一小时的公共汽车（那时属长途车）到桐乡县城，再换乘九点钟名为“星石航船”的班轮，约两小时后到达高桥。可现实是，等我们到达桐乡县城，已经错过了九点钟的轮船班次，只好改乘中午十二点的班次。在嘈杂、逼仄的“星石航船”里憋了两个多小时后，到达高桥乡政府已是下午三点。无奈，我们只得先在乡政府招待所住下，等第二天再开展工作。

　　原计划在高桥只住一晚，调查核实证人、被害人后，第二天即赶往县城的看守所提审被告人。可是，一方面因为“星石航船”的耽搁，另一方面由于案情发生了重大变化，我们连续在高桥住了三个晚上。那几天，我们多次往返高桥与桐乡之间，不是在轮船上，就是在赶往轮船码头的路上。碰到乘客不多、舱内还算安静时，我们甚至会在船上摊开案卷，分析案情，讨论问题，将“星石航船”当作移动办公室。

　　经过近半个月的奔波，这起涉案被告人多、案情跌宕起伏的刑事案件最终圆满结案。结案后，我撰写了结案报告。这份报告有案情、有观点，也有工作经历和体会，是饱含我责任、信念与成就的人生感言。

　　而今，我们早已不用乘船出差，可那些小客轮留下的记忆，那段水陆兼程的岁月，仍不时浮现于脑海。

　　变化的是执法办案的方式，不变的是守护正义的初心。

　　（作者单位：嘉兴市中级人民法院 本文曾发表于2021年8月下旬《人民司法·天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