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首席记者 许梅　通讯员 张一诺

　　在金华市婺城区人民检察院未检办案区的谈话室内，菲儿（化名）披散着长发，将脸深深埋进发间，不论检察官苦口婆心地说什么，她的手都只是反复地抠着手机上的小挂件。对于检察官的问题，她仅是简单地点头或摇头。

　　“她就是辍学后在社会上结交了不良朋友，又被父母断了生活费，才在他人的怂恿下跟着去拉车门盗窃的。”在承办检察官钱卓艺的眼里，这个刚满16周岁的小姑娘，完全有机会通过帮教回归正途。但摆在眼前的问题是，该怎样做，才能让正处在青春叛逆期的她，愿意打开心门。

　　用一句话敲开心门

　　经过深思熟虑，钱卓艺决定对菲儿作出附条件不起诉决定，委托金华市悦欣社会工作发展服务中心对她开展6个月的帮教考察，并安排3名大学生社工志愿者和专业社工一起，对菲儿结对帮教。

　　3名志愿者都是浙江师范大学社会工作专业的学生。因为年龄相仿、兴趣相近，几次家访下来，菲儿对这些大哥哥姐姐，明显愿意开口了。

　　大约1个月后，钱卓艺再次把菲儿和帮教社工、大学生社工志愿者约到检察院。

　　“上次和您谈心之后，我想了很多。我在学烘焙，想回老家开个甜品店，现在正努力攒钱。一份前台的工作每月4500元，一个整理资料的兼职一天150元，这样，我每个月可以存下3000元，再加上我爸妈的资助，一年左右我的甜品店就可以开张了。”再次面对检察官，菲儿不再对未来迷茫，而是有了明确且细化的勾勒。

　　不过，志愿者社工的帮教并未结束。

　　“我叫范亿，范是范闲的范，亿就是‘一个小目标’的那个亿。”这次，浙江师范大学社工专业研二在读的学生范亿，也加入了对菲儿帮教的队伍。虽然才第一次见面，但范亿仅用一个开场白，就敲开了菲儿的心门。

　　范亿也是00后，只比菲儿大几岁。她与菲儿交流前，就提前向另3名志愿者社工详细了解菲儿的情况。范亿告诉记者，书本上的专业知识学了很多，但刚开始接触涉罪未成年人的时候，心里还是没底。直到和几个帮教对象接触、交流，她有了更深刻的认识。“他们虽然在法律上被定义为犯罪嫌疑人，但同样是处在社会关系里的‘人’，是可以被教育、感化、挽救的。”

　　与帮教对象建立信任和联结，是社工开展帮教工作的重要一环，像范亿这样的大学生恰好有天然的优势。比如菲儿，之前被多次劝导回归校园，她都不愿意，也不说原因。范亿加入帮教后，才得知她曾在学校里遭受过校园霸凌，对上学充满抵触。

　　“如果无法回归校园，她又没有明确的奋斗目标，就很容易再次误入歧途。”范亿除了像大姐姐和朋友一样，对菲儿生活、交友正向引导，在这个过程中也会普及一些法律知识，帮助她重拾信心，制定详细的人生规划。

　　经过2个多月的帮教，大家发现，菲儿已经和之前的不良朋友断了联系，对于未来是否回归校园虽然仍未表态，但不再抵触这个话题了。

　　涉罪少年变反诈志愿者

　　“我们办理的案件中，60%以上的罪错未成年人是因结交不良朋辈误入歧途，80%以上的孩子存在家庭不完整、家庭关系僵化的情况，父母命令式、指令式的教育方式只会让这些孩子更加叛逆。”婺城区人民检察院未成年人检察部门负责人丁夏维说，大学生社工志愿者的加入，不仅是对检察官、社工训诫教育的补位，更有利于帮助涉罪少年建立起积极健康的朋辈关系。

　　大二学生肖帅，也是大学生社工志愿者的一员。不久前，肖帅在一场帮教活动中与小新（化名）结对。17岁的小新，自小父母离异，跟随父亲生活的这些年，因为父亲常年不在家导致他情感缺失，迷失在所谓的“江湖义气”中，连续5个月流窜盗窃十次。

　　“其实小新挺懂事的，是所处环境给予他太多负面影响。”考虑到小新正处于敏感的青春期，承办检察官在与社工团队讨论帮教方案后，决定引入大学生社工志愿力量。

　　初期，在几场由社工主导的法律教育分享会中，小新参与的积极性不高。而肖帅加入后，像“哥哥”的他，和小新有更多的共同话题。在进一步接触中，肖帅得知小新抵触“自上而下”的教育方式，便鼓励小新自学法律知识。后来，小新还在肖帅的鼓励下走进社区，开展了一场“反诈骗”主题分享会，成为了一名反诈志愿者。

　　“还有一次，我们一起走访一个父母都被羁押的小学生。面对我们的询问，这个孩子始终一字不答。这时候，肖帅发现孩子养了一只猫，就从同为养猫人这个角度入手，不断引出话题。没想到，这成了促使孩子接受我们的突破口。”社工张倩说。

　　如今，小新已经在一家餐饮店工作，因为表现良好，还涨了工资。工作之余，他继续参与反诈志愿者的活动。近日，小新也顺利通过附条件不起诉的6个月考察期，一切都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30余名涉罪少年重塑人生

　　范亿和肖帅，是婺城区检察院引入大学生社工志愿者参与帮教，与金华市悦欣社会工作发展服务中心联合建立的大学生社工团队成员。这个团队共有两支队伍，一支由本地高校社会工作专业的师生力量组成，名为“young社工”团队。

　　作为婺城区检察院未成年人检察“检察+社工＋N”帮教的重要组成部分，大学生社工志愿者在经过专业的岗前培训和签署保密协议后，可以直接参加部分帮教工作，为少年司法社会工作服务体系注入新鲜力量。

　　另一支队伍，则多为非社工专业的大学生志愿者，主要负责带领处于帮教考察期的涉罪未成年人参与社会志愿服务，比如在高铁站做引导员、在社区服务独居老人等。

　　“自2021年引入第一批大学生社工志愿者开始，我们发现他们在帮教中有独特的优势。但他们本身也涉世未深，如何在发挥他们最大优势的同时，让帮教工作更加规范有效，是我们一直在探索的课题。”丁夏维说，2021年以来，共有30余名大学生参与该院涉罪未成年人的帮教，其中，有十余名大学生毕业后成为了正式的司法社工。经过大学生社工志愿者的帮教，有30多名涉罪未成年人成功回归社会，至今无一人再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