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胡宗昊 文 陈立波 图

　　孔胜东骑着小电驴，如期而至。8月31日晚上7点不到，杭州市拱墅区中山北路和百井坊巷路口，“杭州公交孔胜东志愿者服务队”的横幅随风飘动，市民、媒体们一齐等候在此。

　　这是孔胜东与大家的约定。全国劳动模范、全国道德模范、杭州28路公交车司机孔胜东在8月30日跑完了自己职业生涯中最后一趟车，光荣退休。车辆到站时，孔胜东曾红着眼睛向乘客和媒体承诺，“周六晚上的志愿修车摊，我会继续在，大家不见不散。”

　　此时，这个发车前会将车窗、台面擦得毫无灰渍，车毂刷到银白锃亮的人，正蹲坐在一排倒立着的自行车丛林中，调试着各样零件。为了方便修车，他没有戴手套，黑色的油污粘在手上、脸上，指甲里嵌着机油。

　　在这个每周六都会按时出现的修车摊中，他又回到了那个志愿者孔胜东，因为不用像开公交时那样，紧绷着神经观察路况，他的状态显得更加自如，一口地道杭州话问道，“打气筒在哪里？气筒递给我一下。”

　　当天下午2点到5点，孔胜东在杭州东站做完志愿服务，匆匆吃了晚饭，就赶到修车摊。当时，已经有不少市民推着自行车在排队等他。孔胜东说，自己义务修车38年，已经成了这里的“专家门诊”。

　　说起这个“专家门诊”的来历，故事仿佛就发生在昨日。1986年的一个夜晚，孔胜东从朋友家骑车回家，行至半路，自行车突然坏了，他四处寻摸，都没能找到一处可修车的地方，只得推着瘪胎的自行车慢慢挪回家。自此，孔胜东心里萌发了种子。

　　个体的希冀，恰逢时代的号召。彼时，正值团省委号召团员“为社会风气根本好转作贡献”，社会上兴起学雷锋活动，“我过去是钳工，有些基础，自己在自行车上摸索两遍，就掌握了基本的修车技术，我就想着出来做点力所能及的事。”孔胜东说。

　　于是，当时23岁的孔胜东支起义务修车铺，当起了志愿者。每周六的修车约定，一坚持就是38年。

　　38年间，孔胜东坚持“两个一”：不收一分钱修理费，一次都不缺席。唯一的一次例外，是他父亲去世，“那天刚好也是周六，我只好贴了通知，告诉大家三天后补摊。”在孔胜东看来，约定好的就要坚持，得给大家一个交代。

　　对自己的高要求也引来了一些人的质疑。“有人说我傻，说我把这个时间用在别的地方，早就赚大钱了。”孔胜东说，“还有人说我作秀、傻不楞登……但我们是伴随雷锋精神长大的一代人。人的生命是有限的，但为人民服务是无限的，把有限的生命投入到无限的为人民服务中去，有何不妥？”孔胜东认真起来。

　　也正是这种信念，激励他坚持至今。时光匆匆几十载，早已荣誉等身、头顶银丝的孔胜东仍然坐在市民中间，摆弄着自行车的前轮后轮、链条、龙头。

　　现在，这个修车摊早已壮大，从一个人变成了一群人：2012年，“孔胜东志愿者服务队”成立，数十名青年志愿者加入孔胜东的志愿队，和他一起为市民修理自行车。

　　1995年出生的吴智刚是第一批志愿者之一，“那年我还是个高中生，受到孔师傅的精神感召，自愿加入志愿服务队。”这一干，就是13年。工作后，吴智刚依然跟着孔胜东坚持在修车点。吴智刚手里拿着工具，汗水滴在地上，他正在帮市民孔阿姨修理自行车。在孔胜东特别忙碌时，他接过了这一修理任务，顺利处理好自行车刹车和车筐晃动的问题。

　　家住附近的邵莉莉从2009年搬到中山北路时，就看到过孔胜东的修车摊，“没想到这么多年，他还一直在这。”当天，邵莉莉特意带着11岁的女儿，赶在开学之际，来到修车摊，“听说9月1日就是他的生日，特意来为榜样送一束鲜花。”

　　接过花束的孔胜东满脸洋溢着笑容。当问到他的生日愿望时，他乐呵地说，“明天想睡个懒觉。”他说，自己当公交车司机时，吃饭睡觉有些不规律，“今天修车又忙到很晚，如果能睡个懒觉，对我来说就是快乐的生日礼物。”

　　孔胜东另一个生日愿望，就是和妻子女儿一起吃顿饭。他说，妻子最近在减肥，所以他准备自己下厨，在家做上一碗长寿面。这三十多年来，自己在家陪家人吃饭的时间很少，心里一直觉得有所亏欠，所以也想在退休后，多陪伴家人，弥补过去的时间。

　　当问起退休后的规划时，孔胜东说，自己作为公交车司机退休的梦想如今已经实现，而另外一个坚持志愿服务的梦想，他还将一直延续，“为人民服务没有终点，地点不会变，周六可能会更早来”。

　　不知不觉间，天暗了下来，孔胜东修车摊周围的照明灯成了最亮的一束光。虽然到了收摊的时间，可还有两辆自行车没修完，孔胜东擦了一把汗，“今天会修完再回家。”在他印象中，最晚一次他修到凌晨1点半。

　　晚上10点40分，围观的市民陆续和孔胜东告别，他们向孔胜东挥着手，说再见，孔胜东也向众人招了招手。现场四处都是欢快的祝福，“孔师傅退休快乐，生日快乐！下周见！”

　　孔胜东志愿修车摊会一直在吗？就像他自己说的，“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会把这个义务修车摊摆下去。”这周六，孔胜东仍然会出现在这里，支起他的义务修车摊，坐在一堆零件里和大家打招呼。

　　放心吧，这不是告别。杭州28路继续前行，公交车司机孔胜东退休了，但志愿者孔胜东一直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