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宋的苦恼———“黑气”越来越多

　　老宋是苍南宇宙煤气供应站的股东。虽然刚刚迎来新的一年，但老宋的脸上没有一丝喜气:“2009年6月以后就没有分过红，半年来一分钱收入都没有。”10多年前，老宋从别人那里转手接过了一个燃气经营点，店就开在自家楼下。“前店后住，也就是后来大家说的‘三合一’。”不过当时这种情况蛮普遍。店开在老城区，老宋把店里的电话在附近的居民楼到处张贴。居民一个电话，老宋就上门去收空煤气罐，第二天一早冲灌站会有车来，带来充好的煤气罐，带走空罐。老宋再把充好的煤气罐一家一户送回去。说起来简单，其实要干的活还不止这些，收到空罐，要检查一下钢瓶的检验日期，该检验的检验该报废的报废。充好的煤气罐送上门前也要检查一下气压，看看阀门的安全性。老宋赚的是辛苦钱，一天也就20个客户上下，不过蛮稳当。做的都是街坊的生意，时间长了大家也习惯在他的店里灌煤气，一个电话过来，他很快就能上门。“2007年，政策变了。”老宋说的是2007年1月《浙江省燃气管理条例》开始实施，煤气经营点列入特许经营的范围。对照条例，当时大家的煤气经营点都不符合要求，把中转的煤气罐放在“三合一”的居民区就是很大的安全隐患。“其实，我们做生意的更欢迎这样的政策。”老宋说，“生意做得越久，胆子越小。做了这行平常就特别留心煤气罐爆炸这类新闻，毕竟自己家楼下就每天放着几十个煤气罐，哪天真的要是一个不小心，那可是全家人的性命呀！”按照当地的部署，灵溪镇开始了小经营点的撤并，80多个经营点按照区域合并成了12家供应站。老宋和城西的另14家经营点按股份制组成了新的供应站。2007年12月，建在郊区空旷地段的新的供应站成立了，大家取了个很“大”的名字———宇宙煤气供应站，希望生意能越做越大。可是好日子并没能过上几天，因为“黑气”越来越多了。

　　记者的调查———送水站兼送“黑气”

　　“看，前面那辆电瓶车就是做‘黑气’的。”记者正走在灵溪镇街头，一辆电瓶三轮车从身后骑了上来，一个转弯驶进了小巷，车上躺着两只锈迹斑斑的液化气钢瓶。一名知情者告诉记者，这辆三轮车的标志很明显，不少正规经营户都认识。记者仔细一看，果然，三轮车后面还用油漆喷上了地址、电话，做起了流动的“黑气”广告。记者跟进小巷，电瓶车在一个居民房的后门停了下来，骑车男子把空瓶搬进了屋，锁上门又骑着车出发了。煤气经营点是绝对不允许设在居民楼内的，记者绕到前门，想看看这个地方的门牌号码，却意外地发现，装“黑气”的小屋正门竟然是一家油漆店，门牌显示这里是新建路。记者在往回走的路上有了更意外的发现:离这个点不到100米，在与新建路平行的另一条路上，一家桶装水送水站里至少堆着七八个煤气罐，这家送水站还兼送“黑气”。记者往北走，又遇到一辆送气三轮车，看着送气工把几瓶煤气搬到一家饭庄。记者凑近一看，这两个煤气罐的铭牌已经一片模糊，根本看不出制造日期和检验日期。

　　“游击队”胜了正规军

　　自从正规煤气供应站搬到了城郊，苍南城区的“阵地”正一点一点被“黑气”占领。一位正规经营户告诉记者，“黑气”网点布在城区的小街小弄里，顾客一个电话，上门速度快。煤气经营赚的其实就是一点送气的服务费，利润非常微薄，正规经营户绝对不敢缺斤短两，但“黑气”就不一样了，灌一瓶煤气价钱比正规网点最多可便宜5元，主要靠“瘦身”赚回来，毕竟很少有人会给刚换来的煤气罐过过磅。正规煤气经营户说，黑气”就像是游击队，经营成本低，所以许多送水工也兼职做起了“黑气”生意。他还说“黑气”在灵溪猖獗的另一个主要原因是那里紧邻福建，“黑气”可以跨省灌装。2009年12月8日凌晨，一辆外地牌照的货车从苍南开往福建福鼎市，在途经104国道三十六大桥处发生翻车事故，造成车上人员重伤。事后发现，这辆车上装了200多只钢瓶，货车是乘夜色前往福鼎灌装 

　　“黑气”的。 

　　据知情人士介绍，煤气供应站其实只是一个中转站，负责收集钢瓶，然后由专用车辆将钢瓶送到煤气灌装站统一灌装。“黑气”要想到正规灌装站灌气是不可能的。所以在其他地方，因为没有供气的源头，“黑气”即使出现也只能是小打小闹。但在苍南，这种不可能就变得很容易，福建的福鼎已经成为苍南“黑气”的供气源头。

　　炒菜大嫂不知身边有颗“炸弹”

　　记者一路尾随一名“黑气”送气工，看着他把一瓶瓶“黑气”送到居民家和饭店，然后记下地址。等送气工离开后，记者找到了这些用“黑气”的居民。在河边的一处农居房，记者上前敲门时，这家的主妇已经在用“黑气”做晚饭了。正在炒菜的大嫂虽然有些不解但还是同意让记者看一下正在使用的钢瓶。记者发现这只钢瓶的铭牌上生产日期没有标注，最近的检验日期是2001年6月。按规定，4年后的2005年，这只钢瓶就应该再次检验了，但现在看来，它已经超期“服役”多年了。“我们一直就是这么在用的呀。”大嫂对记者提出的检验时间有些不以为然。记者在刚刚启用“黑气”的一家饭店也看到，两只钢瓶都已经超过了检验时间。“正规网点灌装的煤气绝对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老宋告诉记者，正规网点接到空瓶后首先就是看检验期有没有过，绝不会让钢瓶带病上岗。他还拉着记者去了他们的宇宙煤气供应站。记者看到，这是城郊一处独栋的仓库，周围是农田，仓库分为空瓶区和满瓶区两个互不相连的区域。在仓库外面的墙上装着一套自动报警装置，老宋告诉记者，一旦仓库里出现煤气泄漏，报警装置能直接通知消防大队。

　　执法的艰难———期待一次“围剿”

　　根据《浙江省燃气管理条例》，苍南县规划建设局下属的市政公用管理处是当地燃气的主管部门。面对遍地开花的“黑气”，管理处的肖主任向记者大倒苦水。执法难是肖主任讲的最多的一句话。2009年6月，该管理处接到举报:城区灵浦路有一个非法经营点。管理处派出3名工作人员到现场查处，但非法经营点设在私人住宅里，人家不让进也没办法。无奈之下，执法人员打了“110”报警，派出所民警赶到现场后“黑气”经营户还是不开门。后来围观的群众越来越多，执法人员只好撤离。“这还算好的，有一次差点连执法的人都被困了。”老宋告诉记者，2008年的一个晚上，他掌握线索后向管理处举报沪山村一非法经营点有“黑气”运到。 

　　作为举报人，他跟随4名执法人员一起到了现场，消息果然没错，执法人员在现场发现了一辆装有60多个钢瓶的货车。但随后的执法却十分艰难。在车主的煽动下，周围的村民围上来，把车上的“黑气”一抢而空。运“黑气”的车辆还把执法人员的车拦住，要不是后来拨打“110”求助，执法人员就被困在村里了。肖主任告诉记者“黑气”经营成本低，所以经营者都不怕查。一般当场查到的“黑气”也就几瓶，扣留财物后，当事人根本不来理睬，也不来做笔录。建设部门的执法手段比较单一，在非法经营者看来比较“软”，执法难度确实很大。 

　　肖主任认为，黑气”首先是无证经营，而燃气经营资格审批是后置许可，也就是说，按照程序要先取得工商营业执照才可向管理处审批燃气经营资质，那么从行政管辖的角度，首先应该是工商部门查处无照经营。“其实，有很多部门可以参与治理。‘黑气’的软肋在灌装源头，交通部门如果从危险品运输的角度出发，让‘黑气’无法流入，这个问题就容易解决了。”肖主任希望记者也能帮助呼吁，由政府牵头联合多家执法部门对“黑气”进行联合执法“围剿黑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