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莱堡有电车，还是有轨的。站在城市中心街头的雕塑旁，看着镶嵌在老街那已被无数双脚打磨光滑的石块路上的铁轨，望着穿行在旧城那已被百年风雨冲刷黯淡的城门洞中的电车，我似乎感受到一种蕴含着古朴的现代文明。 

　　刚到德国时，我感觉德国人太夸张。难道他们的出行时间都要精确到几点几分？难道这些电车每天每趟都能保证准点？两周过去了，我发现这里的电车确实很准时。每个车站都有该站的电车到站时刻表，而且都有一个显示即将到站车辆时间的电子屏。我认真观察了，电车到站的时间误差不会超过1分钟。我外出还坐过几次火车，发现德国的火车也非常准时。在这里，时间是可以信赖的。 

　　一位留学生给我讲了一件事：他的妻子和几个人乘火车外出旅行，其中有一趟火车晚点了1个多小时。事后，他找到铁路公司，因为按照有关法律规定，火车晚点1小时以上，铁路公司要向乘客赔偿票价的50%。他把车票等证明材料交给了铁路公司，不知道自己能否得到赔偿。他的心中有些不安，因为证据都留在了铁路公司手中。但是没过多久，他就收到了那笔赔款。 

　　在这类问题上，铁路公司是很讲诚信的。 

　　公司要讲诚信，个人也要讲诚信。我们到达弗莱堡的当晚就在电车站买了两张月票，每张47欧元。据说当地人大多买月票，因为月票既方便又划算。两个多礼拜过去了，我几乎天天坐电车，但是从来没看见有人检票。直到有一天我们去风景秀丽的山区小镇提提湖旅游观光，才终于赶上了检票。我开玩笑地对夫人说，我们的月票终于派上了用场。朋友说，这里的电车只是偶尔抽查检票，大概几个月才能碰上一次。我问，那就没有人逃票吗？他说，德国人很少有逃票的，因为一旦被查到，那后果就很严重，不仅要罚款，而且要记入诚信档案，会影响以后的工作和生活。不过，他曾经听几位中国留学生谈论过逃票的经验，中国人有招儿。我没有追问中国人有什么“招儿”。 

　　中国人是不讲诚信的吗？其实，中国的传统文化把诚信作为基本道德准则之一，所以有“言必信”和“人而无信，不知其可”等古训。两千多年前的法家商鞅还把“信”归为法治的三个基本要素之一，认为政府不讲诚信就不会有真正的法治。然而现在，“诚信”似乎被一些人丢弃了。 

　　我记得，2001年我女儿参加高考，考完语文后，她说作文题是一则寓言，很有意思。那则寓言的大意是：一个年轻人得到了健康、美貌、诚信、才华、金钱、荣誉、地位7个行囊。在过河时遇到了很大风浪，船夫让他扔掉一个行囊，否则就会葬身河底，并告诉他人生有得必有失。经过一番权衡，年轻人觉得其他6样东西都不可缺少，便扔掉了诚信。 

　　也许，我们中国人肩上背负的东西确实太多了。可是，我们怎样才能把那丢弃的“诚信”找回来呢？ 

　　2000年春天，我有幸在中国政法大学和其他3位法学教授同台与2000多名学生对话，主题是“法学素质教育的魂与魄”。对话结束时，主持人让我们每人对学生说一句话。我说的是，法学素质教育的“魂”就是法律思维的能力，法学素质教育的“魄”就是“正直”。但是，在中国政法大学校报上，我说的“正直”却被写成了“政治”。也许是由于我的发音不够标准，也许是由于记录者的思维定式，也许是由于报纸编辑的疏忽，也许是由于计算机的过失……总之，人们耳孰能详的是“政治”，不是“正直”。